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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濟格說着,就想要急急調轉馬頭,往營地方向沖回去。
身邊,忽日勒等十幾個心腹奴才,忙拼命死死攔住了他,“爺。不可,萬萬不可啊。李元慶已然勢大,咱們萬不可輕易亂來啊!”
“爺。李元慶卑鄙陰險狡詐,他怕就等着咱們回去自投羅網啊!萬萬不可啊,爺……”
“爺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啊。大爺和五爺的主力馬上就要過來,咱們還有機會啊。”
身邊這一衆奴才已經完全慌了神。
就算他們近乎是戎馬一生,卻是從未遇到過這種局面啊……
忽日勒的老淚都掉了出來。
雖早就知道李元慶絕不是善茬,卻哪又曾想到,李元慶竟然會如此狠厲,來這麽一出猛烈的夜襲啊。
若是早知如此,他忽日勒又怎可能肯讓阿濟格急急便趕到了這邊啊……
但世上什麽藥都有賣,卻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。
事情已經如此,忽日勒也隻能強自收斂起心神,先把這個亂局給穩住。
他雖與莽古爾泰交好,與代善之間,也有些藕斷絲連,但畢竟,他是阿濟格的奴才。
若阿濟格出事,他斷然不可能得的了好。
此時能保住一些力量,總比把棺材闆子都留在這裏要強啊……
“哎……”
看着身邊一衆簡直仿若被打斷了骨髓的心腹奴才,阿濟格忍不住長長歎息一聲!
他早就知道,李元慶絕不是好惹之人,卻哪裏又曾想的到,李元慶竟然會……會這麽果決狠厲啊……
早知道如此,他又怎會……
可惜啊,在此時~,一切早已經再無法挽回!
但阿濟格究竟也不是凡人,片刻,他也回過神來。
即便李元慶此時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,但這般天氣,他李元慶也不是神仙,不可能将他的奴才們全部吃下,他必須要先穩住這邊的陣腳。
片刻,阿濟格像是餓狼一般陰厲道:“忽日勒,你們幾個别哭了!哭有個球子用啊!你們,你們即刻派心腹奴才,四散向周圍,能收攏多少奴才,那便收攏多少奴才!”
“呃?喳!”
忽日勒登時也反應了過來。
阿濟格這麽快回過神來,總算讓他心裏稍稍放下了一些,事情雖壞,但還絕不到無法收拾的程度啊。
隻要能收拾些精銳奴才,他們照樣還有東山再起的餘地啊!
忙急急招呼身邊奴才,快速去忙活。
…………
此時,随着北面長生營兒郎們放開的口子越來越大,也有越來越多的正白旗鞑子,拼命往北面突圍。
可惜,馬廄、幹草都已經被引燃,到處都是火光湧動,這些精良的戰馬早已經陷入了混亂。
許多鞑子,根本來不及騎馬,隻能是靠雙腿,撒開了丫子朝北面狂奔。
還有不少鞑子,則是朝着東西兩面狂奔。
總之,哪裏有口子,哪裏必定有鞑子逃命的身影。
但整個戰局雖是混亂,卻已經開始逐步變的清晰起來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,很快,已經到了寅時中刻,淩晨四點鍾左右。
這時,阿濟格營地中的混亂聲已經小了不少,但四周火光卻是越來越烈,簡直要直沖雲霄,即便隔得老遠,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這火光的熱度。
李元慶這邊,各部已經陸續有親兵,将各部的形勢彙總到了這邊,讓李元慶對整個戰局的大勢,有了更清醒的認識。
一旁,劉興祚早已經高興的簡直合不攏嘴了,哈哈大笑道:“李帥,大勝,真是無以複加的大勝啊!阿濟格這厮,直接被咱們一巴掌抽懵了啊!”
“呵呵。這可是多虧了劉帥的福星高照啊!”
李元慶的心情也是極好,擊潰了阿濟格,對整個東線的戰局,李元慶已經擁有了更充裕的主動權。
隻不過,此時天色還未亮,兒郎們還不能徹底掌控大勢,清點戰果。
“嘿嘿。”
雖然知道李元慶說的是恭維話,但劉興祚此時聽了,卻還是說不出的順耳。
雖說之前跟在老奴身邊,各種各樣的大勝,劉興祚着實是經曆了不少,但~,像是此時這般,跟在漢人身邊,尤其是跟在威震天下的李元慶身邊,親眼目睹、并參與了這樣一場大勝,這還是大姑娘上轎-----頭一回啊!
阿濟格部被擊潰,他劉興祚的危難,登時也被化解掉多半啊!
不過,此時形勢雖是大好,但李元慶卻依然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此次夜襲,李元慶完全用的是巧勁,以及長生營強勢火力造成的混亂威勢,在沒有得到确切的戰果、掌控大勢之前,還絕不到歡慶勝利的時候。
李元慶又冷靜的接連對各部下達了數道命令,令各部繼續鞏固已有陣地,并開始朝着阿濟格營内逐步推進。
此役雖是夜襲,算是主動進攻,但在根子上,李元慶還是采用的較爲保守的‘分割蠶食’之法。
亦步亦趨,以穩妥的固有推進爲主。
這也就注定了,即便是獲得了勝利,卻也無法像是騎兵沖鋒那般,直接耀武揚威的酣暢淋漓。
不過~,冬天已經走到了末梢,春天還會遠麽?
此役~,雖說注定要放掉大部分正白旗的鞑子,但~,他們這三四萬匹戰馬,李元慶可是絕不會輕易放過的!
時間飛速流逝,轉眼,天色已經快要放亮,馬上就要到辰時了。
或許是火勢持續旺盛燃燒的關系,天蒙蒙亮時,霧色已經消散掉不少,而因爲有着周邊壕溝的地形,加之軍隊營地四周外,肯定不可能有什麽易燃物品,也不用擔心這火勢往外蔓延。
這時,兒郎們已經有諸部,開始滲透進阿濟格的營地内,打掃戰場,收攏戰馬。
劉興祚也将永平城内、他的兩千多本部精銳調過來,協助李元慶收拾殘局。
太陽已經從東面的雲層裏緩緩露出了頭,溫暖的陽光開始鋪灑在世界,霧氣也開始逐步消散,視野一下子開闊清澈了不少。
随着視野的的開闊,火勢雖依舊在燃燒,但整個營内的形勢,卻逐步開始被豔紅色的明軍身影掌控。
而另一邊,李元慶壓箱底兒的兩千多精騎,也分成了兩部,密布在營地左右兩翼,防備阿濟格狗急跳牆,要殺個回馬槍。
不過,在這般狀态,阿濟格想要聚集起被長生營像是趕羊一般驅散的主力,沒有個兩三天時間,是絕不可能了。
更不要提,他們的營地老巢已經被端了,别說戰馬了,能不能有武器,還是未知數。
李元慶這時已經令人将阿濟格營地南門的正門清理出來,鋪平了道路,笑着對劉興祚道:“劉帥,可願與元慶一起去營内一探?”
劉興祚此時早已經對李元慶佩服的五體投地,哪還有半個‘不’字,忙嘿嘿笑道:“興祚願爲李帥執馬!”
李元慶不由哈哈大笑:“劉帥可是太客氣了啊。劉帥,請!”
劉興祚也是哈哈大笑:“李帥,請。”
但兩人剛要進去,這時,裏面盧金山卻是帶着幾十人快步奔過來,背後,還有兒郎擡着一口白木棺材。
李元慶與劉興祚相識一眼,已經猜到了什麽,同時停下了腳步。
片刻,盧金山快步上前來,恭敬對李元慶彙報道:“大帥,找到……找到趙帥的遺體了……”
李元慶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,緩緩點了點頭,用力拍了拍盧金山的肩膀,片刻,才道:“打開它!”
“是!”
身邊早有兒郎準備就緒,忙小心打開了棺材的蓋闆。
這棺材應該是最普通的白楊木制成,别說工藝了,完全就是個最簡易的木匣子。
登時,一股說不出的氣味,混雜着這白楊木的木頭味,迅速朝外擴散。
片刻,等這味道散的差不多了,李元慶大步上前,觀看棺材中趙率教的屍體。
此時,距離趙率教陣亡,已經過去了快十天。
雖然天氣很冷,但他的屍體已經出現了輕微的腐爛症狀,不是太好聞。
他的身體上,依然穿着铠甲,隻是,數十根箭矢,都已經被剪斷了,傷口處,甚至隐隐已經可見活動的蛆蟲。
他的頭上,雖然戴着頭盔,但一眼便能看出來,這是後來給他加上去,他的發型已經全部散亂了。
尤其是他的眼睛,竟然還在睜着,已經僵硬的可怕,死不瞑目!
這時,盧金山又低低在李元慶耳邊道:“大帥,前方帳内,還發現了數百級……數百級将士們的首級……兄弟們正在加緊清理,馬上就會運出來……”
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,眼睛裏,一種久違的濕鹹液體,不受控制的緩緩湧出來。
趙率教雖然是他李元慶的政敵,但……人死爲大啊!
趙率教的死,并沒有辱沒一個合格大明将官的威勢,更沒有辱沒華夏民族最高貴的驕傲!
片刻~,李元慶親手,将趙率教的眼皮子合上,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,冷聲道:“令最好的軍醫給趙帥整理儀容!用最高的禮節,給趙帥下葬!趙帥的埋骨地……就選擇這裏吧!!”
“是!”
身邊兒郎們忙快速去忙活。
一旁,劉興祚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湧出來。
他雖與趙率教沒有啥交情,但~,兔死狐悲啊!
都是吃這碗刀口舔血飯的,誰又保證,不會遇到這一天呢……
但片刻,劉興祚卻忽然反應過來,忙低聲對李元慶道:“李帥,這事情,是不是,是不是等朝廷……”
李元慶卻冷冷的看了劉興祚一眼,“人都已經死了!他們還想怎麽樣?趙帥已經爲國捐軀!難道~,還不能讓趙帥入土爲安麽?”
“呃?是,是……”
劉興祚的冷汗一下子都滲出來。
他實在沒有想到,在這件事情上,李元慶竟然會這麽堅決……這,這真是……
但轉念,劉興祚忽然也明白過來。
若是李元慶沒有這樣果決的人格魅力,那~,這麽多的好兒郎,又怎會這般爲李元慶拼死效死?
而李元慶安頓好了趙率教的後事,恐怕~,趙率教的殘留……都要盡入李元慶毂中啊……
再加之,李元慶本來就已經與朝廷這個模樣,又何須再顧及趙率教此事呢……
一時間,劉興祚簡直手腳都有些冰涼啊。
李元慶此人……實在是……
這時,身邊親兵們已經将趙率教這簡易的白木棺擡走,李元慶也意識到了剛才對劉興祚的冷冽,笑着遞給劉興祚一顆雪茄,自己也點燃一顆,笑道:“劉帥,人死爲大。元慶剛才有些着急了!不過,總是要先把趙帥的遺體安頓妥當。至于之後到底将趙帥和這些将士們葬在哪裏,咱們還是先去問過他們的家人之後,再做決斷吧!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