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進京之後,曹文诏一直被袁督師倚爲心腹。
隻可惜,曹文诏畢竟是非将門體系出身,根基淺、底子也薄。
開戰這幾日,他一直做得是打雜的髒活、累活,功勞沒多少不說,萬一碰到了麻煩,必定要被推出去背鍋。
這其實也是非将門體系出身的九邊将官們最大的悲哀……
活沒少幹,沒少操心、沒少流血、也沒少流汗,但事情完了,功勞沒撈到幾分,一出了事情,卻必定要被頂出去滅火。
歸根結底。
非将門将官、與将門将官最大的區别~,便是将門将官們都有底子,有人脈,随便一拉,便能拉起人手、織起網來,從而環環相扣。
而非将門的将官,想要有本部、可用之人,那就是難遇上青天了……
因爲資源是有限的,在大多數的固有資源被将門子弟瓜分之後,非将門的将官,又能拿什麽,去養活他們最想要的本部呢?
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。
而此時~~,有了袁督師這話,對曹文诏而言,簡直是‘守得雲開見月明’、簡直猶若天籁之音啊!
他又怎的能放過這等機會?
用力對袁督師磕了頭、謝了恩,曹文诏急急來到了戰陣一線。
此時~,祖大壽攜帶本部主力,已經去了左翼埋伏,明軍戰陣的主要守衛力量,便隻剩下了甯遠中軍諸部和神機營主力。
甯遠中軍這邊自不必說,誰人還能不認識他曹瘋子?
而曹文诏這幾日頻繁沖上去滅火,又果斷、又賣力,神機營的大爺兵們,對曹文诏的印象也是極好。
曹文诏簡單把事情一說,大多數的明軍将官們,誰又不肯給他曹文诏這個面子?
很快,整個明軍戰陣便迅速忙活起來。
黑陶罐的抛射方式,對于明軍而言,并不複雜,反而是相當的簡單。
此時神機營的主要武器配置,雖是以火器爲主,但投石機、投石弩這種利器,還是有不少的。
主要是這些東西造價低、效果也不錯,非常實用。
在之前百多年間,京師的幾次防禦過程,這些東西,都派上過大用場。
隻不過,此時大戰還沒有爆發,這些投石機、投石弩,便都被放到了後面。
此時,如果換做其他人來做這工作,必定要費一番周折。
但曹文诏不僅之前滅火時、給衆人都留下了好印象,他還負責着前方各部的夥食分配,說白了,就是萬金油的大管家。
加之曹文诏之前在遼地多年的曆練,早已經被磨去了凜冽的棱角,他也相當會來事兒。
此時,他并沒有一上來就要求多少多少架投石機、投石弩,而是隻要了十架,先實驗一下。
投石機有些笨重,組裝很複雜,但投石弩組裝起來卻是極爲簡單,就是一根強壯的牛皮筋的事情。
很快,戰陣前方的土牆後、十幾步後的空地上,五架投石弩已經組裝起來。投石機則還要過一會兒。
曹文诏也不挑揀,趕忙令麾下親兵,将黑陶罐卡在了投石弩上,把引信都整理立整,并親自檢查一遍又一遍。
但此時畢竟是實驗階段,明軍的準備太倉促了。
京師的能工巧匠們,隻是根據曹文诏的描述,來設計的引信長度,但還沒有經過精确的測量。
包括其中的火藥和砂石分量,也是一樣。
但曹文诏也在裏面取了巧。
他非常明白,如果盲目追求砂石爆炸的效果,徒自增加砂石的分量,若萬一這黑陶罐不引爆,那還等于是個零。
所以,這些黑陶罐裏,火藥分量十足,砂石隻占很少的一部分。
就像是焰火。
即便裏面砂石不多,但~,隻要把這黑陶罐穩穩的炸裂開來,僅是這些黑陶罐碎片,怕就足夠讓這些狗鞑子喝一壺的了!
“将軍,都已經準備完畢!”
一個親兵把總急急彙報道。
曹文诏忍不住嘿嘿一聲獰笑,“好樣的,弟兄們!老子數到三,你們點燃引信。數到一,咱們一起發射!明白了麽?”
“明白了!将軍!”
身上天生的江湖痞氣,曹文诏在麾下的這一小撮弟兄們當中,威信還是很足的,命令瞬時就被執行下去!
曹文诏猛的抽出了腰間鋼刀,大呼道:“三,二,一!”
話音剛落,“嗖嗖嗖!”五顆被點燃了引信的黑陶罐,就像是飄忽着黑色幽靈,竟自朝着後金軍烏龜殼子的頭頂上飄過去。
投石弩的射程一般在三百到三百五十步。
投石機因爲有固定的龐大支架,要更遠些。
此時~,這些黑陶罐的體型雖然有些超标了,但鞑子就在前方百來步之外,那就是随便投射了。
随着五顆黑色陶罐,竟自在天空中劃過五道黑線,所有的目光,都聚齊到了這五道黑線之上。
也包括急急跑到城頭上的崇祯皇帝。
但此時~,遠處的阿巴泰卻有些坐不住了,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,“這些卑賤的明狗子啊!”
一旁,豪格也慌了神,“七叔,咱們該怎麽辦?”
“怎麽辦?涼拌!先看看這些黑陶罐的效力!興許,這些狗日的明狗子還沒有抓到其中法門呢!”
阿巴泰惡狠狠的盯着遠處天空中的五道黑線。
豪格登時也反應過來,急急看向前方。
但~~,很明顯,他們失策了!
他們面對的是追求最穩妥的曹文诏,黑陶罐子裏火藥分量十足!
片刻,一顆黑陶罐劇烈的在天空中炸裂開來,“轟隆”一聲巨響,登時,鎖片、火星子、白煙四濺。
縮在底下各式掩護裏的這些鞑子們,防備火炮炮彈,是有足夠的緩沖了,但~~,面對這種土把式的‘開花彈’,效果卻就不是那麽好了。
登時,就有七八人,被這些黑陶罐的碎片傷到,一時間,哀呼慘嚎聲不止!
但另外四顆黑陶罐,卻并沒有按照預定,在空中爆炸,而是竟自就快要落到後金軍陣中。
“我艹他娘的來!”
明軍戰陣,曹文诏不由狠狠啐了一口!
他還是棋差一招啊!
對這些黑陶罐的把握,還是不夠成熟。
但還未等曹文诏想完,就在這些黑陶罐就要落地的時候,卻是更爲猛烈的貼着後金軍的頭皮爆炸開來!
“轟轟轟轟!”
接連四聲連綿的巨大爆裂聲,就如同四連發,瞬間就在後金軍的烏龜殼子炸開了鍋啊!
尤其是此時這視覺效果實在是太好了啊!
妥妥的四連發!
許多縮在戰車後的牛皮、破棉被、狗皮、豬皮後的狗鞑子,甚至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,直接就被這四顆黑陶罐産生的劇烈爆炸,直接掀翻了!
此時的這些黑陶罐,雖還做不到後世那種手~榴~彈就直接把人炸飛,但炸個趔趄、炸翻在地,卻是絕不在話下的!
就如同是幾顆臭雞蛋,直接砸在了蝼蟻群裏,後金軍這烏龜殼子再也穩不住了,登時一陣雞飛狗跳,哀呼慘嚎之聲,連綿不絕于耳!
“哈哈哈!狗鞑子們,你們也有今天啊!”
“狗鞑子,都去死吧!草~你娘的,竟然不讓你爺爺吃好飯!”
“………”
明軍戰陣登時一片歡呼啊!士氣瞬間就被帶起來!
但曹文诏卻并沒有太多興奮,反而是愈發冷靜。
他清晰明了的知道,他成功了,但~~,這一切都還遠遠不夠!
“弟兄們,再來一波!我數三二一,開始幹活啦!”
片刻,“嗖嗖嗖!”又是五顆黑陶罐,劇烈的飛向天空!
阿巴泰這邊再也坐不住了,像是餓狼一般惡狠狠道:“傳我軍令,快~!快撤軍!”
豪格登時也有些目瞪口呆,萬萬沒有想到,這些卑賤的明狗子,竟然,竟然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啊……
“爆爆爆!”
又是五顆黑陶罐在後金軍戰陣中爆裂開來,至少有十幾個鞑子奴才、戰兵,瞬時又倒在血泊裏。
身後,刺耳的金聲已經響起來。
這些狗鞑子再也不敢再這般托大,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啊,收拾起同伴的屍體,拉着這些牛皮戰車,玩了命的就往回跑。
但這時,曹文诏這邊,投石機也已經被組裝起來。
曹文诏又哪肯放過這等良機,用力揮舞着手中鋼刀,冷靜而又凜冽的,大聲喝令着身邊兒郎,一次又一次,不斷的将一批批黑陶罐,猛烈的砸向了鞑子陣中。
“好!好好好好好啊!”
關甯軍的高台上,袁督師興奮的簡直雙眼裏都要冒出火來!
本來隻是死馬當活馬來醫,卻不曾想,竟然取到了如此好的效果!
尤其是後金軍有牛皮戰車的拖累,地勢又坑坑窪窪,根本不可能撤退的太快!
曹文诏至少還有一兩百步的時間,不斷的繼續消耗狗鞑子的實力!
“快!快傳令祖大壽!騎兵開始突擊!記得,要學昨天滿桂和候世祿那般,先用标槍、飛斧襲擊!待這些狗鞑子戰陣散亂之後,再進行沖擊!”
“是!”
身邊親兵哪敢怠慢?忙急急用旗語,将命令傳達到了左翼的祖大壽!
此時,祖大壽也發現了形勢有些不對勁。
他也看到了後金軍戰陣遭遇到的混亂!
雖然形勢還不夠明朗,但整體卻是能看出來,明軍已經獲得了戰事的主動,尤其是袁督師的命令也傳過來了,他又怎還會猶豫?
大手一揮,登時,九千餘精銳的關甯精騎,像是山呼海嘯一般,猛烈的沖着這些悲催的後金軍戰陣沖殺過去!
而廣渠門城頭上,崇祯皇帝更是簡直要被這突如其來的興奮砸暈了,忍不住哈哈大笑,簡直要仰天長嘯:“好!好啊!痛快!痛快啊!大伴,快,快派人去問問,那個指揮投射的将官叫什麽!”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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