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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繁花散盡,雖是溫香軟玉在懷,但李元慶一大早卻起身來。
帳外,晨間的霧霭還沒有消散,兒郎們已經開始起來集結,準備跑操。
李元慶簡單活動了一下手腳,正準備過去跟着兒郎們跑操,楊磊卻快步奔過來,恭敬低聲彙報道:“大帥。劉帥說的兩個駐兵地點已經偵查完畢,城西這邊地勢更爲優良,溝壑延綿,還有一條小溪流過。城北這邊的紮營點,就稍微差一些。劉帥的意思,也是希望咱們前往城西紮營。”
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,片刻,卻道:“此事,還不着急。先跑操,跑完操再說。”
“是。”
李元慶很快便加入了兒郎們跑操的序列裏。
此時,哪怕是臨近戰時,但固有的規矩,卻絕不可能輕易破壞!李元慶亦是如此。
不過,人雖是在機械般的跑操,但李元慶的心思卻是緩緩蔓延開來。
眼下,整個大明的政治構架……李元慶真的已經無力吐糟。
但就算是紅配綠,生活還是要繼續。
既然無法跳脫這攤爛泥,李元慶也隻能咬牙、在這攤爛泥中堅挺而行。
此時,京師那邊,李元慶鞭長莫及。
不過,有袁督師的關甯主力,再加之諸部勤王軍和京營主力,皇太極想要打下京師,還是非常不現實的。
至多,就是給崇祯皇帝一個下馬威。
在崇祯皇帝的眼皮子底下,在整個大明朝廷的注視下,狠狠的炫耀他們後金勇士的威勢。
其實……這在很大程度上……皇太極表現的越漂亮,反而越符合李元慶的利益……
隻有後金表現的足夠強大,才能讓崇祯皇帝、讓朝廷的大佬們明白,面對後金的戰事,可絕沒有這麽簡單。
前線的将領們,每打赢一仗,究竟是要付出多少。
但李元慶也明白,這其實也是袁督師的利益所在……
而有袁督師在,在這方面,李元慶其實完全不需要擔心。
此時,普天之下,還有誰,玩這一手,能比他袁督師玩的更溜?
李元慶此時真正擔心的,卻是後金軍的實際掠獲!
說白了,皇太極此次爲何要入關?
不就是要用這麽一場大捷,多掠獲些人口、财物,滿足他的威勢,讓他麾下的奴才、狗腿子們,都能有口肉吃麽?
此行~,雖算是他李元慶‘引狼入室’,但事實上,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必然!
面對大明此時混亂的格局,雄才偉略如皇太極,又怎的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?
隻是……李元慶就怕崇祯皇帝和朝廷的大佬們,隻将目光局限于京師這一時一地的利益,反而~~,忽略了真正的主要戰場啊。
可惜啊!
崇祯皇帝和朝廷的大佬們,要死死的壓着他李元慶,李元慶縱然有心,在短時間内,卻也無力改變這個大局!
他也隻能先耐着性子,先将永平這邊的事務解決,而後,再通過關外~,來解決這個問題了!
不多時,李元慶已經跟在兒郎們當中,跑了小半個時辰的操,天色已經漸漸放亮,晨霧也消散了不少。
劉興祚這時也帶着幾十騎親兵,快馬來到了長生營的營地裏。
待看清了在這種時候、這種關鍵的時節,李元慶居然還能跟着兒郎們一起跑操……劉興祚登時有些目瞪口呆啊。
但片刻,他卻也反應過來……
也無怪乎啊!
李元慶年輕輕,尚不到而立,卻已經打下了這麽一大份基業……
僅是李元慶對自己的這種嚴格要求,天下間,怕已經無人可以出其左右啊!
更不要提,李元慶的眼光和威勢了……
這時,看到劉興祚過來,李元慶也笑着從跑操的隊列裏下來,大步來到了劉興祚身前,一邊活動拉伸着筋骨,一邊笑道:“劉帥今日這麽早?”
劉興祚不由苦笑:“李帥可是比興祚要早多了啊!”
李元慶晃了晃脖頸,發出‘咔咔’的清脆響聲,笑道:“劉帥,事情如何了?”
劉興祚忙擺手屏退了左右,恭敬對李元慶一拱手,低聲道:“李帥,昨夜回去之後,興祚又與他們進行了交流。但知府王大人,嘴皮子依然硬得很!興祚心中也是着急的很啊!”
劉興祚說着,眼睛裏微微一抹兇光,一閃而逝。
雖然這小動作很快,但卻并沒有逃過李元慶的眼睛。
李元慶登時已經明白,劉興祚已經對城内的文臣動了殺心啊……
某種程度上……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。
畢竟,此時是戰時,什麽鍋,都可以推到狗鞑子身上。
隻要他劉興祚能與李元慶達成一緻,弄死個十幾、幾百條人命,那根本就不叫事兒……
不過~,在此時,李元慶顯然并不打算這麽選擇。
的确,殺一個人容易,殺一百個人也容易。
對李元慶而言,就算是将永平城全屠了,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。
但~~,這卻違背了李元慶的本心。
尤其是在此時~,這些人,并不是已經到了要非殺不可的時候!
如果真到了這般時候~,與大勢相比,李元慶絕不會有任何的優柔寡斷!
看李元慶眉頭皺起來,劉興祚也知道,這事情他實在是有些着急了,忙又低聲解釋道:“李帥,若事情但凡還有别的選擇,興祚也絕不會如此選擇啊。隻是,他們就是煮熟的鴨子----嘴皮子硬的要死!李帥,興祚害怕,遲則生變啊……”
李元慶這時卻一笑:“劉帥,事情雖是有些壞。但卻還沒有壞到劉帥想的那般程度。這樣~~,劉帥且再安心一兩天。等我軍在永平城外完成布防,遵化方面傳來消息,再做決斷不遲!”
劉興祚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沉思片刻,緩緩點了點頭,“李帥,此事,興祚全憑李帥做主!”
李元慶看了劉興祚一眼,也不得不佩服劉興祚的膽量。
這已經是将他劉興祚的身家性命,全都放到他李元慶身上了。
但片刻,李元慶卻忽然一笑,若他劉興祚不是這種坦率又玲珑的性子,他李元慶~,爲何又會急急過來,攙和這狗尿不臊的事情?
“劉帥,此事,倒也不是沒有辦法。元慶心中倒有一個思慮,咱們可仔細商議一下……”
…………
此時,就在李元慶與劉興祚密謀的時候,京師前線,新一輪的戰鬥又開始打響了。
與昨日相比,後金軍的攻勢明顯更大了些,足有超過了一萬五千人,差不多三四十個正黃旗、鑲黃旗、正藍旗的主力牛錄齊上陣。
站在廣渠門外的城頭上,遠遠望去,鋪天蓋地,漫山遍野,盡是後金軍鮮豔的旗幟和花花綠綠的身影!他們在數不清的漢人奴隸們的協助下,緩緩朝着前方明軍戰陣逼過來!
此時~,有了昨日的教訓,袁督師再也不敢托大,明軍的各式火炮,就如同是‘竹筒倒豆子’一般,瘋狂的朝着後金軍戰陣中傾瀉。
此時的火炮雖不是開花彈,實際威力、殺傷力,其實遠沒有想象的效果那麽好。
但耐不住,這種重型武器,對後金軍的造成的精神壓力極大,非常有效的減緩了後金軍推進的速度,并有效的砸亂了他們陣型!
從辰時中刻、上午八點鍾左右,明軍火炮便開始持續開火,一直持續到了九點鍾,凜冽的火炮威勢,也一直沒有停息。
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,後金軍不過推進了一裏多一點,其主力的整體陣線,距離明軍前哨防線,還有近一裏的距離。
此時,看到明軍火炮的威勢如此猛烈,城頭上,崇祯皇帝和一衆大佬勳貴們,一直提在了嗓子眼兒上的小心肝,終于稍稍放回了肚子裏一些。
王承恩一直繃着的一張老臉,也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這個袁蠻子,雖然傲氣自大的讓人有些不能忍,但總歸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,若是按照這般事态來發展,今日的戰局,狗鞑子應該占不到太多的便宜。
隻不過,在關甯軍戰陣南側,滿桂此時卻有着不同的看法……
“滿帥,我大明的這火炮攻勢,真是威凜啊!哈哈哈!看模樣,今天,狗鞑子怕是絕别想讨到便宜了啊!”
高高的土牆上,候世祿和滿桂都伏在土牆之後,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前方的戰局,渾身早已經沾滿了泥土,也渾然不顧。
之前,順義縣城之敗,已經被袁督師以雷霆手段,強自壓制下去。
看這模樣,短時間内,此事,應該不會有下文了。
昨日深夜,袁督師更是分别找滿桂和候世祿談了話,明确表示,此事,他袁督師将會一力扛下來,讓滿桂和候世祿,盡心備戰,不要爲繁雜的小事兒而分心。
候世祿不摸袁督師的秉性,自然對袁督師感恩戴德,摩拳擦掌的要‘戴罪立功’。
但滿桂卻是清晰的了解袁督師的性子的。
滿桂雖然表面魯莽,但内心,可遠非他的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這麽魯莽啊。
否則,他又怎能在遼西這攤爛泥裏,以非将門的身份,短短幾年内,便由千戶升到了總兵?
有句老話說得好,‘機會~,從來隻留給有準備的人!’
若是沒有準備,便是機會砸到頭上、砸到臉上,怕也接不住啊。
此時,聽到候世祿興奮的言語,滿桂已經明白,袁督師這一招高明啊!已經成功将候世祿給籠絡住。
恐怕,等下,又有合适的炮灰了。
依照滿桂對袁督師的了解,袁督師之所以會這般自降身價,來這般安慰他跟候世祿這兩個泥腿子。
很可能,袁督師的心裏已經有些虛了啊!
他對自己的排兵布陣,他對整個明軍的防線,信心并不是很足。
隻能把希望,寄托在他們這些騎兵身上啊……
尤其是~,滿桂已經發現,後金軍此時好像是在刻意……刻意的吸引着明軍的火炮火力啊……
“老候,你注意到沒啊!這事情,似乎有些不對勁啊!你有沒有看到,就算是咱們的火炮威勢這麽猛,鞑子的戰陣反而比昨天更穩了些?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