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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緩緩開始降臨。
天邊,暗紅色的夕陽,似乎也有些舍不得,就這樣輕易的離開地平線,似乎還想再做一下最後的掙紮,好好看一看,他視野下的這一幕。
可惜啊。
恒古不變的事物發展規律,又豈是一時一地便能改變的?
此時,遵化城下,整個戰場上,已經到處都是一片狼藉,人呼馬嘯,斷肢血肉橫飛,濃郁的血腥味道,簡直要沖破雲霄!
不論是趙率教部的關甯軍鐵騎,亦或是阿濟格麾下的正白旗精銳,雙方完全沒有任何火器,憑借的,就是手中的各式冷~兵器!
他們要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,将他們的敵人,徹底從肉體上消滅掉。
隻不過,正白旗的精銳們雖是已經疲憊的攻城了一天,但他們的體力,他們的鬥志,他們的血性,他們的韌勁兒,卻明顯要比趙率教部的關甯軍鐵騎更足一些。
經過了短暫的僵持之後,正白旗的鞑子們好像已經有些反轉過局勢,開始隐隐占到了一些上風……
尤其是随着大量的正白旗鞑子,沖回了營地取得了戰馬之後,這種狀況,便開始越來越明顯。
此時,天色雖然已經漸漸黑下來,但還勉強保留着一絲光亮,加之各處的火光也不斷升騰而起,整個戰場的視野還不算是太壞。
趙率教這時也敏感的發現了情勢似乎有些不對勁……
這怎麽可能啊?
他們明明是出其不意,從背後,狠狠的插進了這些疲憊的狗鞑子的腹心,但……
怎麽打着、打着,身邊的兒郎們越來越少,反倒是鞑子越來越多了?
“大帥,形勢不對啊!鞑子太猛了!弟兄們已經損失慘重啊!咱們不能再這麽跟他們剛下去了啊!必須要快速做出決斷啊!”
身邊一個親衛遊擊也發現了,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,忙急急沖殺到了趙率教身邊,大聲勸喝。
但趙率教卻并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一切!
這怎麽可能啊?
這不能夠啊!因爲這根本就解釋不通啊!
十年磨一劍!
自從當年的遼陽之敗,他趙率教已經卧薪嘗膽、刻苦磨刀了近十年,爲什麽,爲什麽到了這個時候,竟然……竟然會是這種效果呢?
這一定不是真的!
這一定是那個環節出了錯!
一定是這樣的!
此時的狗鞑子,必定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!隻要他們再堅持一下,一定可以将這些狗鞑子的威勢全部殺下去,立下這不世之神功啊!
“弟兄們,慌個球子的?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!鞑子不行了!鞑子已經不行了啊!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!殺鞑子,殺鞑子啊!”
趙率教根本不理會這遊擊的勸解,猛的揮舞着手中威凜的馬槊,狠狠劈向一個正白旗的鞑子,又劇烈的加入到了戰陣之中。
“大帥,大帥!哎!!”
這遊擊也紅了眼,來不及思慮其他,忙也急急提起手中長槍,迅速加入了戰陣。
此時~,趙率教麾下的關甯軍精騎,雖是訓練有素,裝備精良,但畢竟以新兵居多,整個骨架,還是依靠着他的親衛家丁,以及當年那些有過戰争經驗的油子老兵。
趙率教拼死不退。
他的這些親衛家丁們自然也不可能退,死死的護衛在趙率教周邊,繼續奮勇殺敵!
但~~,這些明軍中的老兵油子們,他們可就沒有這麽執着,或者說,沒這麽傻了……
一見到形勢已經不對,後金軍已經開始勢起,他們哪還會拼死給他趙率教賣命啊?
有他們這一身本事在身,到了哪裏還不是吃皇糧?
傻子才會陪趙率教這驢球子的把大好~性命丢在這裏喲!
有一就有二,有二就有三。
随着開始一個兩個的老兵油子率先沖殺出戰場中央,很快,越來越多的關甯軍老兵也反應過來,紛紛憑借着他們的沖殺技藝,迅速向周邊的戰場外圍突圍。
說白了,相對于明軍,後金軍的勇士,的确是比較優秀。
天生的惡劣環境使然,使得近乎是每個女真的成年男子,都是最合格的勇士!
但這不過是相對的。
這并不是說,明軍就永遠不可能趕上這些女真勇士。
事實上,經過了嚴格操練、訓練、培養的明軍勇士,就如同這些老兵油子們,他們無論是在技藝上、馬術上、裝備上,甚至是體力上,絕不比這些女真勇士差多少。
甚至~,在很大程度上,他們還要有所超出。
因爲此時的天然環境使然,這些女真勇士的身材大都比較矮小。
而明軍這邊,但凡是能混成老兵的,幾乎沒有一個是瘦猴子,大多都是高大威猛的強悍之輩。
老話說的好,“一寸長,一寸強!”
一米七對一米五。
一米七總是要占到一些優勢的!
可惜啊!
這并不是雙方最關鍵的區别!
雙方最關鍵的卻别卻在于……後金軍的勇士們,在此時,對待他們的主子,極爲極爲的忠心!
因爲他們與他們的主子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!
主子出了事情,那必定是要被連坐的,他們就算是活着逃出去了,也絕不可能占到好。
這也迫使他們,哪怕形勢再危機,隻要他們的主子不退,他們就必須要血戰到底!
但明軍這邊……
後金軍的拼死血戰,已經嚴重的擾亂了整個明軍的心神,尤其是随着天色漸漸黑下來,明軍的整個指揮系統已經陷入了近似癱瘓狀态。
這些老兵油子們,登時就是‘天高任鳥飛、海闊憑魚躍’了!
又怎的還會在這裏繼續陪趙率教送死?
事實上,對于明軍中的這些頑固不化的陋習,大明并非就沒有擁有先見之明的前輩!
戚繼光在他的《紀效新書》裏,開篇第一句,就是“兵之貴選!其法,惟在精!”
而在浙兵的成軍過程中,戚繼光也是牢牢的抓死了這一點!
所有的老兵油子、兵痞、混子、流氓,哪怕你是神功蓋世,修煉了辟邪劍法呢,他一概不要!
所有的浙兵,盡是堂堂正正的清白人家出身。
說到底,就是最老實、最聽話的農民、老百姓。
他們在個人武藝上,的确與這些老兵油子、兵痞、混子,相差了十萬八千裏。
若是一對一,這些老兵油子,怕是三兩下之間,就能解決掉一個普通的‘老實兵’。
但~~,不要忘了,所有的這一切,即便是有先天性的因素存在,但先天性的因素,卻絕不可能成爲決定因素!
所有的一切,技術、戰術、膽量、眼光、各式各樣的綜合素養,都是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來彌補的!
一根筷子,輕輕被折斷。
十根筷子,卻是可以緊緊抱成團!
這些農民兵、老百姓兵,雖然土,雖然笨,甚至是憨厚的讓人不能直視!!
但~~,嚴格的操練,鋼鐵一般的紀律,明智的長官,卻足夠将他們培養成才!
他們的個人戰力的确是不行。
但~,一旦他們團結起來,其威勢,卻遠不是這些吃軟怕硬、遊手好閑的兵油子、兵痞子可比。
最關鍵的,他們絕對服從命令,絕不會在最需要、最關鍵的時刻,抛棄長官,抛棄隊友,自己逃命!
李元慶之所以在長生營成軍之初,不選擇其他的兵種,而是就主要打造長槍兵,就是因爲這個道理!
兵!
自己能用,聽指揮,好用,敢跟自己同生共死,願意跟自己同生共死的,那才是好兵,那才是自己的弟兄!
反之~,就算他娘的是拿着4的美國大兵呢,卻是一盤散沙,不照樣還是鳥用沒有?
可惜啊!
趙率教隻圖着能在短時間内恢複實力,積攢實力,以便于壓過他的其他同僚,甚至,跟李元慶掰手腕子。
卻是渾然忘記了,他最開始的初衷……究竟是什麽……
此時,随着天色完全開始黑下來,整個戰場上,局勢已經愈發的明朗。
趙率教身邊已經隻剩百多人,周邊,雖還有不少喊殺聲傳出來,但卻已經越來越零星……
遵化城頭上,從一開始,巡撫大人便帶着城中将官,小心在城頭上觀戰,但天色黑的實在是太快了。
他們甚至還沒明白,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,天色已經黑下來。
隻能是眼巴巴的、呆呆的等着,乞求老天爺、佛爺、菩薩、媽祖和各路神仙一起保佑,保佑前方戰場能傳回來好消息……
可惜啊。
在此時,阿濟格的親衛奴才忽日勒,已經率領數百正白旗精銳,快馬朝着趙率教圍過來。
“看到了沒,就是那個中間穿披風的!給爺射穿了他!”
忽日勒揮手示意身邊親衛奴才上前圍剿趙率教,他本人卻是縮在了後面,指揮身邊兩個蒙古部落的精銳神射手。
“爺,您就瞧好吧!看奴才的!”
一個蒙古神射手隻瞄了一眼,便張弓搭箭,片刻,‘嗖’的一聲烈響。
一支悠悠的冷箭,竟自飛向了趙率教的咽喉。
趙率教本人雖有些自大,但其武藝還是相當不錯的。
本能的感覺到危機來襲,他趕忙揮舞手中馬槊去擋,片刻,‘當啷’一聲,這支利箭,竟然震得他的馬槊直響。
“草他娘的狗鞑子!好狠的手段那!”
趙率教忍不住狠狠啐一口,剛想收起馬槊喘口氣,卻冷不防,‘嗖嗖嗖’,接連數隻極爲精準的利箭,已經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毒蛇一樣,蜂擁朝他湧過來……
“呃?”
趙率教眼睛裏精光一閃,本能的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,但他剛想躲閃,但一切,卻都已經晚了……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