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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明軍的神火飛鴉攻勢雖然燦爛無比,但袁督師卻是敏銳的發現了其中……有一些……有一些不對勁!
因爲明軍的戰陣是構架在廣渠門外,整體布局的方向,是面向東北方位,尤其是偏向正東方向更多些。
但此時,後金軍卻是有些取巧了。
他們雖是貼着東北方向攻過來,但卻更偏向于正北方。
此時的北風雖不是很烈,但強度卻并不算小。
即便此時天幹物燥,非常容易引燃火勢,但明軍的神火飛鴉飛過去,就算引燃了後金軍戰車上的火勢,卻很容易就被他們撲滅了。
尤其是在這般狀态,火星子順着北風、一直往南面的明軍戰陣這邊飄啊飄。
後金軍準備了很多碎土,用來滅火。
但明軍這邊,畢竟是固有陣地,求的是一個穩妥,腳下的泥土早已經被夯實了啊。
若萬一……
袁督師簡直不敢再往下想啊!
百密一疏啊!
他千算萬算,卻是萬萬沒有想到,竟然漏過了這麽重要的一點!
袁督師登時想起了當年,在甯遠之戰時,李元慶一再對他強調風勢的重要性,但當年,袁督師還一直不以爲然,認爲李元慶是誇大其詞,嘩衆取寵。
但此時~,真正等面臨了這個危機,甚至是直接功虧一篑、關乎着整個大勢崩盤的危機,袁督師這才意識到……這個問題,究竟是有多麽重要啊!
“快!快停止神火飛鴉!換震天炮!快!快啊!”
袁督師此時也顧不得形象了,用力揮舞着手中的天子劍,聲嘶力竭的怒吼。
身邊傳令兵差點被吓慌了神,趕忙将命令急急通傳下去。
好在,此時不過是戰争剛剛開始,明軍戰陣還沒有受到傷害,整體架構,還非常完善,命令迅速被一道道通傳下去。
神機營的大爺兵雖然不明白袁督師爲何急急改變了方略,但天子就在身後看着,他們也不敢怠慢,紛紛手忙腳亂的将神火飛鴉下架,轉而換上了震天炮。
不多時,‘咻咻咻’!
又是一陣凜冽的火光閃現,一排排震天炮,仿若肉眼可見的子彈一般,劇烈的沖殺向了後金軍戰陣。
随即,‘啪啪啪啪’的劇烈的在後金軍戰陣中炸開了鍋。
震天炮的威勢,雖然沒有神火飛鴉絢爛,但其實際威勢,卻是比神火飛鴉要實用的多。
這種小範圍的小爆炸,雖不至于直接破甲,要了人的性命,但打在身上,還是很疼的。
若是打在了眼睛上,可以直接把人的眼睛炸瞎掉。
若是打在了人的裸露皮膚上,至少可令人在短時間内失去行動力。
就算打在了铠甲上,若是軟弱部位,也足夠讓人疼一會兒了。
此時,後金軍雖然有戰車防護,但震天炮爆裂後産生的彈射效果,卻并不容小觑,他們一時陷入了有些紛雜的混亂。
城頭上,看到剛才明軍這波神火飛鴉有些慌亂,衆人幾乎都快要被吓尿褲子了,就準備随時拔腿往回跑呢。
幸好啊。
袁督師當機立斷,又用一波震天炮,把局勢稍稍挽回了一些。
崇祯皇帝的手心裏都已經攥出汗水來。
雖然他的表面上一直在強撐着、假裝着他不緊張,但實則,他的心裏,比身邊這些大佬勳貴們也絕好不了多少。
這……這就是戰争啊。
也許,也許隻是一個微小的、看似不起眼的失誤,很可能,就會引發連鎖的後續崩盤效果啊!崇祯皇帝不由又想起了當年,每次李元慶進宮來面見先帝,他總是要纏着李元慶,給他講述遼地的戰事。
隻不過,在那時,很多時候,他都是将李元慶講述的戰事,當做故事來聽,但此時~,等他真正自己直面一線戰場,他這才明白,這裏面,到底是有多少的兇險啊!
更是得有李元慶多大的心髒、多麽果敢敏銳的決斷啊!
好在,好在袁督師總算沒有讓他失望……
震天炮的效果相當不錯。
‘咻咻咻’的接連三四波,差不多快要兩千發過去,後金軍的戰陣已經呈現出了不少的混亂。
他們紛紛躲在戰車、土牆掩體之後,絕不敢冒頭。
尤其是那些被震天炮擊中的鞑子,哀呼慘嚎聲不斷,讓這邊的明軍士兵們聽到了,登時大爲解氣。
原本明軍稍稍有些緊張、壓抑的士氣,登時又提了起來。
此時,關甯軍戰陣正中的袁督師,也稍稍放緩了一些心情。
還好啊。
還好他反應及時,要不然,差一點就釀成了滔天大禍啊!
袁督師這時也終于明白了,真正的戰争,可絕不是讀了幾本兵書,經曆了幾場戰陣,就可以臨危不亂、紙上談兵的。
尤其是作爲一軍的主帥,他需要做的,他需要學習的,還有很多很多啊。
不過此時好歹是穩住了戰陣的一線。
隻要這第一道攻勢,減緩了鞑子的速度,接下來,這些卑賤的狗鞑子若敢再上來,那~~~,就要進入明軍真正的殺傷性武器的射程了!
他袁督師之所以花費了這麽大的代價,在天子面前,誘敵深入,不就是爲了多留下些鞑子的首級麽?
但片刻,袁督師卻忽然想到了……明軍戰陣中的另一個巨大危機……
若,若是狗鞑子瞬時反應過來,借助着北風的風勢,對……對明軍戰陣使用火攻,那……
袁督師的冷汗登時一下子直接跳出來。
片刻,袁督師低聲對身邊親随怒喝,“快,快去傳曹文诏過來!”
“呃?是。”
傳令兵不敢怠慢,趕忙将正在高台下面不遠處待命的關甯軍遊擊曹文诏,急急招了過來。
曹文诏也算是傳統的将門出身。
他是山西大同人,早在熊廷弼時期,便已經在遼東從軍。
隻不過,他的家庭背~景很一般,已經有些過氣了,這些年,一直在基層軍中煎熬,始終沒有太多出人頭地的機會。
不過,曹文诏有勇有謀,好勇鬥狠,戰力很強,到了此時,他已經進入而立之年,原先的兵痞氣、稚氣,已經被遼地的風霜、仕途的不順,磨掉了大半,辦事已經有些老成持重。
他也是沾了此次袁督師升官的光,被從底下提拔起來,升到了遊擊的位置。
算是袁督師着重拉攏的、非遼西将門體系中的苗子軍官。
說白了,在明末,但凡是後來能殺出名氣、甚至是成爲一方諸侯的朝廷将領,毫不誇張的說,有九成以上,都有過在遼地從軍的經曆!
因爲這時的遼地,是個真正的大染缸------危機與機遇并存!
片刻,曹文诏龍行虎步的急急沖過來,恭敬跪倒在袁督師面前,“卑職曹文诏,見過督臣!”
袁督師此時卻也沒有時間跟曹文诏寒暄了,低聲喝道:“快,快去準備碎土!最好多準備些水!鞑子怕是要用火攻!”
“呃?”
曹文诏一愣,片刻也反應過來,忙恭敬磕頭:“卑職明白!”
說着,像是一陣風一般,急急離去。
他這一部,差不多有兩千五百多人,并沒有投靠祖家、趙率教,亦或是左輔、朱梅之流,算是新軍、袁督師的親信力量。
因此,曹文诏部,一直沒有參戰,而是一直守候在袁督師身邊,充作預備隊。
沒吃過豬肉,總是見過豬跑。
在這方面,袁督師還是給自己留好了後路和餘地的。
很快,曹文诏這邊便急急行動了起來。
也幸得是明軍大營就在身後,不論是人手、還是物資都很充裕,馬上就有大批的輔兵,在曹文诏的呼喝下,加入了到了前線,松土,搞水。
袁督師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氣,用他蟒袍的衣袖,抹了一把冷汗。
到了這時,他這才意識到,這仗,可真不是那麽好打的啊……
但在這般狀态,袁督師也不敢思慮太多感慨,忙将精力,全都集中到了前方的戰陣上。
仗還沒開始打,他卻已經露出了兩個緻命的破綻,下面,可真不能這麽玩了啊。
他必須要把一切都考慮周全。
此時~,明軍的第二波震天炮攻勢,已經漸漸停息下來。
前方,後金軍戰陣中,已經是一片狼藉,黑灰、煙塵飛揚。
隻不過,不論是神火飛鴉、還是震天炮,威懾的意義更大,并不能對後金軍造成真正意義上的重創傷害。
感受着明軍的震天炮攻勢消停之後,在一衆大小主子的呼喝下,周圍的後金奴才們,紛紛拍打掉身上的黑灰、煙塵,又重新聚集在戰車之後,繼續往前緩步推進。
遠處,阿巴泰卻并沒有任何緊張之色,一切皆在預料之中,胸有成竹!
開玩笑啊!
後金軍這幾年,幾乎天天在遼地,跟李元慶的長生營交鋒。
面對着長生營強大的火器威勢,後金軍早已經有了豐富的應對經驗,防禦體系可以說已經很是成熟。
此時這點小模樣,簡直就是小兒科啊。
尤其是此時,這袁蠻子居然不用炮……他難道真以爲,大金的勇士們,是這麽好糊弄的麽?
他們跟李元慶搏命了這麽多年,都是白玩的麽?
便是李元慶那狗賊,也絕不敢這麽托大啊!
很快~,後金軍的戰陣已經有些‘艱難’的推到了九十步。
而後,又逼近到了八十步。
這時,天色已經臨近黃昏,夕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下一小半,暮色開始籠罩大地,晚霞已經被映襯的橙橙的、又灰蒙蒙一片。
這一會兒功夫,袁督師左思右想,明軍防線這邊,已經沒有了明顯的漏洞。
眼見後金軍這些個魚群,已經開始咬鈎,袁督師猛的揮下手中的天子劍,大呼道:“開火,射擊!”
“是!”
身邊的傳令兵早已經等候多時,忙迅速将命令傳達到一線。
片刻,‘啪啪啪’、‘砰砰砰’、‘咻咻咻’,伴随着連綿成片的紛雜、卻又說不出悅耳的各種火器聲響,明軍的魯密铳、九頭鳥、三眼铳、鳥铳,各種火力,全力齊開火!
登時,火光四現,硝煙升騰,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。
後金軍雖有各種戰車防護,但畢竟都是臨時急急拼湊起來,相比真正合格堅固的純牛皮戰車,這些什麽狗皮、驢皮、破棉襖、爛棉被的防護,明顯要差不少。
主要是這些皮都太小了,防護的面積不夠,無法将戰車後面的後金軍士兵全部包裹住。
片刻間,頂在前面的披甲人、蒙古人炮灰,已經開始出現了真正的傷亡。
明軍戰陣登時士氣大振,‘嗷嗷’的歡呼聲,夾雜着這些清脆又悅耳的各種火器聲,更加激昂的在天地間響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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