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激昂的鹿角号鳴聲随着呼呼的北風,激情的回蕩在天地間。
前方,原本還有些發懵的後金軍戰陣,瞬時一片噪雜。
“是大汗的号令!勇士們,殺明狗子啊!殺光這些明狗子啊!大汗就在身後看着我們那!”
“殺明狗子啊!殺光了這些明狗子,咱們進城喝酒吃肉玩女人啊!”
“殺明狗啊!”
戰陣中的大小主子們率先反應過來,不斷的大聲怒吼咆哮着,指引着麾下的士兵們,打起精神來,繼續加大對明軍的打擊力度。
原本已經有些勢弱的後金軍登時也繃起了精神,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,又山呼海嘯、放聲大吼着朝着明軍沖殺過去!
後金軍此時的軍制的确是還有些落後,但耐不住,他們整個的架構很鮮明,責任目标非常明确。
尤其是各部勇士,都是大小主子們的親衛奴才,都知根知底,非常熟悉。
這種聲控命令一旦傳達下來,比滿桂這邊還要順暢許多。
一時間,滿桂這邊壓力驟增。
剛才有些被打蒙了的豪格也回過神來,陰郁的尖聲厲喝道:“沖!沖!快給爺沖過去!爺要親手砍下滿桂這鳥厮的狗頭當球踢!!”
豪格今年不過剛剛二十歲。
雖然他勇武異常,天不怕地不怕,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戰争經驗,但此時,卻是他第一次,真正直面這種已經算是中型規模的戰場。
滿桂所部明軍,明顯比豪格之前面對的那些蒙古雜碎,韌性要強勁多了。
之前,豪格率部與那些蒙古雜碎作戰,基本上,大金的勇士們士氣一起來,蒙古人就要丢盔卸甲,一潰千裏,再也形不成反抗的規制。
但此時,滿桂部明軍已經全面處于了下風,竟然還能一下子硬撐着、又硬生生頂起來,着實是把豪格吓了一大跳。
他這時也終于明白,這些明狗子的精銳正規軍,果然不是那些蒙古雜役可比的啊。
但經過了最初的恐懼之後,豪格的心裏反而更加暴虐嗜血!
這些卑賤的明狗子竟然還敢反抗大金勇士們的威勢,又怎能不打斷他們的骨頭,抽幹他們的骨髓?
此時,随着豪格的命令不斷往前逼迫,頂在一線的他本部的幾個牛錄,也是愈發興奮起來,不斷的往前推進,持續的增大着對滿桂這邊的壓力。
“嗖嗖嗖!”
飛斧、标槍、箭雨,甚至是盾牌、長槍、單刀,來回在空中飛舞。
戰馬嘶鳴,人聲呼嘯。
完完全全是最純粹的冷~兵器肉搏,根本不可能摻雜任何一點花哨。
倒下的戰士、嘶吼的戰馬、瘋狂的呼喊、緻命的哀嚎,來回穿插糾葛,整個戰場,已經開始轉變爲人間地獄。
暗紅色、還熱乎乎的血液,不斷的朝着腳下的泥地裏滲透,濃烈的血腥味道,伴随着肆虐的北風,不斷的在整個天空中升騰。
這時,滿桂的千多人馬,身邊已經不足五百。
後金軍的不斷壓迫,尤其是後金軍騎兵的不斷騷擾,滿桂這親衛本部也被分隔成了數塊。
一時間,滿桂根本看不清他的兒郎們,到底是陣亡了、還是被分隔開來!
“草你娘的狗鞑子啊!老子今天就算是死,也一定要殺個夠本啊!”
滿桂已經完全陷入了狂暴的瘋魔狀态,親自沖殺在一線,拼命的朝着西面防線沖擊。
身邊百餘親兵,紛紛拼死護衛、跟随在滿桂左右。
這個時候,前方已經又一隊鑲黃旗騎兵包過來。大夥兒已經都明白,他們幾乎不可能沖殺出去了!
已經到了這般程度,那隻能是跟狗鞑子死磕到底了啊!
殺一個賺一個!殺兩個不賠本!
“殺鞑子啊!弟兄們,報國的時候到了啊!給狗鞑子拼了啊!”
“狗鞑子!去死吧!你他娘的就這點本事嘛!”
“弟兄們,爲了大明,爲了遼南軍校的榮耀,殺,殺啊!”
戰陣糾葛之間,明軍雖已經不斷勢弱,但士氣卻絲毫不落下風,在各部軍官的拼命呼喝下,他們拼死力敵,死也不肯認輸。
但~,此時,站在遠處高坡上、皇太極這個視角看過去,明軍已經被逐步分隔,越來越多的後金精銳不斷的沖上來,殲滅他們,隻不過是多花些時間的事情了。
就如同被獵狗、獵鷹,圍困在狩獵場中的獵物,滿桂這些明軍,已經很難有升天之地了。
皇太極身邊,範文程把玩着手裏的一枚玉如意,不住的笑着點頭,“大汗,明軍已經不成氣候,拿下,隻在咫尺之間了!”
皇太極笑着捋着他下颌上的短須,“滿桂這厮,倒也真是個人才。來人,傳吾軍令,若是能活捉滿桂,務必将其活捉!”
“不好。”
這時,眼睛比鷹還尖的索尼卻低呼一聲,“大汗,看~,城裏又有一支騎兵沖出來!他們似乎是要救滿桂!”
“嗯?”
皇太極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來,順着索尼的手指,果然看到,一支大約千多人的騎兵,如同一陣旋風,直奔已經偏向戰陣西側的滿桂大旗這邊沖殺過來。
“哼!想的倒美!想救滿桂,哪有這般容易?傳令,攔住他們!快!”
“喳!”
身邊旗手,迅速将旗語傳遞到了前方。
但這時,候世祿所部騎兵,已經完全沖起了速度。
跟之前的滿桂不一樣,在城内時,滿桂沒有觀察好局勢,也不可能觀察好局勢,隻能出去硬沖,看看後金軍哪邊薄弱,好盡快能沖出一個缺口,壓制住後金軍的威勢。
這一來一回之間,必定要浪費不少時間,就很難将騎兵的威勢發揮到最大。
但此時,候世祿目标極爲明确,那就是爲了救滿桂。
從城門裏面的大道,他們的戰馬就已經開始加速,暮然沖出來,速度已經被提起來。
加之此時,戰場非常混亂,各個區域都被分隔包圍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哪怕皇太極做出反應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,但具體到一線戰場,形勢變化卻更快!
之前,豪格的前鋒步甲,之所以敢于面對滿桂的騎兵沖鋒,就是因爲他們已經提前列陣完畢,而滿桂部也未能沖起最大的速度。
但此時,候世祿部這千餘騎兵,已經沖起了頂速,人數雖不多,卻仿似山呼海嘯。
在這般事态,沒有列陣的後金軍,哪怕是最精銳的白甲、巴圖魯,也絕不敢直面他們的鋒芒。
就算他們極爲不甘心,卻也并不敢從正面硬罡候世祿部精騎的威勢,紛紛避讓開來,隻敢用手中的遠程武器,在遠處不斷的對候世祿部進行打擊。
但候世祿卻根本理都不理。
他非常明白,他隻有一絲機會,就是此時!
他必須要趁着麾下兒郎們在最巅峰鼎盛之時,沖殺到滿桂身邊,将整個後金軍的陣勢,沖殺開一個缺口。
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,也是他們最後的生路!
候世祿是遼地的老軍頭出身,一直以來,他雖然沒有什麽過眼的功績,但治軍,辦事,爲人,卻從來都是中規中矩!
讓他像是李元慶一般,一戰抵定乾坤,他真的是沒有這個能力。
但~,讓他把握住戰場的機會,至少,能把握住的,他絕不會浪費!
而候世祿麾下的兒郎們,整體軍官骨架,還是當年廣甯軍序列中的老人,大都戰陣經驗豐富。
他們也非常明了自家大帥的意思,大聲喝令着身邊親衛、家丁,根本不理會周圍後金軍小股的紛擾,就是一個目标,跟着他們的大帥,直直的往前沖!
一裏多點的距離,看似很遠,但~,對于沖鋒起來的戰馬而言,不過是瞬息便至。
也就短短幾分鍾的事情,候世祿的這一隊精騎,已經沖殺到了滿桂身後!
“滿帥!向西突圍!沖啊!”
候世祿猛的揮舞手中寶刀,一刀砍翻了身前一個漢軍旗步甲的頭盔,拼命大聲呼喝。
候世祿這股生力軍的突然加入,很快便掃清了滿桂部背後的敵人,登時讓滿桂部的兒郎們,一時壓力驟減。
“滿帥!向西突圍!快,快啊!”
候世祿和他麾下的将官們,不斷的大聲呼喝着。
片刻,滿桂這邊也反應了過來。
滿桂的眼淚都要流出來,“老候!你他娘的傻啊!你他娘的真傻啊!”
但滿桂可絕不是兒女情長的銀槍蠟頭,片刻,他已經回過神來,忙猛的調轉馬頭,拼命大聲呼喝:“弟兄們,向西沖啊!侯帥的援兵來了!沖到西面,咱們就有救了!”
“弟兄們,向西沖啊!沖到西面就能活命啊!”
“向西沖啊……”
呼喝被兒郎們層層大聲呼吼相傳,很快,便在整個戰場上蔓延開來。
在這般狀态,部隊早已經被分割糾結,任何的傳令方式,都不可能再比的最原始的呼吼更爲有效!
不多時,所有被困在戰場上的明軍,都有了準确的方向,紛紛大聲呼吼着‘向西突圍’,拼了性命,拼死向西面突圍。
這時,在滿桂和候世祿所在的主戰場上,因爲候世祿部兒郎們拼死沖起來的速度,前鋒已經在後金軍戰陣中打開了一個缺口。
候世祿登時大喜,大喝道:“滿帥,沖開口子了!沖出去啊!”
說着,他也顧不得其他了,帶領身邊親随,拼死朝着這口子沖過去,他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内,維持住這個口子,甚至,将這個口子擴大!
滿桂這邊雖聽不太清候世祿這邊的呼喊,但滿桂是何人?
被逼無奈的錯誤,他不得不去犯,但此時~,機會已經出現,他又怎的可能會浪費?
趕忙指引身邊親随,迅速跟着候世祿的方向,急急朝着這口子沖殺過去。
這口子是正黃旗的一個多牛錄,不到七百人鎮守。
他們雖盡是騎兵,但此時,鏖戰到了這個程度,他們基本都是處在小範圍的半靜止狀态,又怎的可能是候世祿這些沖起速度的明軍精騎的對手?
很快,這口子被越沖越來越大。
這些正黃旗的後金軍已經無法力敵,迫不得已,隻得暫時向兩邊退卻。
這登時讓周邊明軍如獲大赦,蜂擁朝着這個口子沖殺過來!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