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。
一頂不起眼的小花轎,從三号倉庫的院子裏駛出來,饒進一旁的小巷子裏,緩緩繞向官廳的後門。
在大明,娶妾的儀式雖不像是娶妻那般隆重,但其關鍵,還是看女方的家庭和底子。
若是家庭條件好、底子深厚的女人,嫁妝多,仆從多,田地多,哪怕是妾室,位置也絕不比正室低太多。
反之,也是亦然。
隻不過,妾室畢竟是妾室,千百年的禮法規矩擺在這裏,縱然你天香國色、富可敵國,但還是要按照老規矩來走。
不可走正門,隻可夜間入府内。
小轎有四個轎夫擡着,前後各有十幾名仆從,還有五六個丫鬟婆子,行色有些匆匆。
到了後門,這裏早有人在等候,忙迅速放行,讓小轎很快進入了府内。
好一會兒,轉過了數個彎彎繞繞,長廊回旋,小轎在一處精緻的院落外,暫時停下來。
一直守候在這邊的劉春花快步迎了過來。
“大管事。”
“大管事……”
周圍一衆仆從,忙恭敬對劉春花行禮。
小轎内,今天剛剛從霧雨閣抽調到齊曉蓉身邊的兩個貼身侍女,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,忙小聲提醒道:“姑娘,大管事過來了。”
一身豔紅色新娘裝、蓋着後蓋頭的齊曉蓉忙乖巧點頭,表示她知道了。
片刻,劉春花來到小轎旁,小聲道:“姑娘,規矩,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已經對你交代過了。可還有什麽不明白?老身現在再給你解釋。不過咱們得快些,馬上就要到吉時了。”
劉春花的語氣很柔和,齊曉蓉一直懸着的芳心,也稍稍安定,忙恭敬小聲道:“大管事,規矩奴婢都記在心裏了。”
劉春花一笑:“那便好。那咱們便進院兒裏。大夫人、二夫人、三夫人她們,已經等候多時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
紅蓋頭下的齊曉蓉忙恭敬颔首稱是。
劉春花點頭笑道:“姑娘,那咱們便進院兒裏了。”
說着,她一擺手,“按照規矩來!”
“是!”
周圍早已經準備的樂師吹起了歡快卻小聲的樂曲,小轎緩緩進入了院兒内。
小轎中,齊曉蓉的兩隻小手,忍不住緊緊糾結在一起,芳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。
她知道,決定她一生命運最關鍵的時刻,就要到來了……
院子裏,寬大舒适的内堂内,張芸娘,渠敏秋,楊嬌~娘,張寶珠,藕兒,彩子,任穎兒,婉兒等等十幾個李元慶的妻妾,正圍繞在溫暖的火爐旁,小聲說笑着什麽。
這時,聽到外面響起了‘新人到’的呼喊,張芸娘俏臉不由微微一變。
渠敏秋笑道:“芸娘,怎麽?還是放不下?”
張芸娘笑着搖了搖頭,“敏秋,倒不是放不下。隻是,哥哥此次,事情做的實在是有些……有些太急了啊。”
渠敏秋笑道:“芸娘,元慶這般,或許也有他的苦衷啊。相信,元慶很快就會親自跟你解釋的。”
張芸娘點了點頭,緩緩吐出一口長氣。
她知道她的元慶哥哥不容易,娶個小妾,根本就不叫什麽事兒,但~,若是霧雨閣的人、又或是身家清白之輩,她放進來就放進來。
關鍵是此時,這齊曉蓉的身份……
腦海中正胡思亂想的想着,這時,新人已經在兩個貼身侍女的陪伴下,袅袅來到了室内。
剛進門口,齊曉蓉便忙乖巧的跪在地上,“奴婢……奴婢見過大夫人,見過諸位夫人。”渠敏秋看了張芸娘一眼,張芸娘還有些發楞,忙笑道:“你們兩個,先把新人的蓋頭取下來。”
“是。”
兩個貼身侍女忙小心将齊曉蓉的紅蓋頭取下來,登時,露出了齊曉蓉精緻裝扮過、仿若天仙般的俏臉。
場中諸女登時都是一愣。
片刻,卻都是一陣低聲議論紛紛。
也怪不得李元慶非要将齊曉蓉納入房中了啊……這齊曉蓉的姿色還,還真是……便是她們這些女人看到了,都要嫉妒啊。
張芸娘一時也是有些愣神,貝齒緊緊咬着紅唇,卻并沒有即刻的動作。
齊曉蓉此時正跪在地上,根本不敢看其他,但卻明顯的感覺到,整個氣氛,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肅穆不少。
她撐在地上的兩隻小手緊緊的抓着精巧的羊絨地毯,芳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。
雖然李元慶已經點頭讓她進門,但~,若是大夫人張芸娘不願意,那~,她便隻能是外宅,就算爲李元慶生下了兒女,怕也很難再有進府内的機會了。
楊嬌~娘眼見就要冷場,忙低聲對張芸娘耳語幾句。
張芸娘這才回過神來,緩緩點了點頭。
渠敏秋忙笑道:“新人起來吧。”
說着,她端起一旁早已經準備好的茶壺,在旁邊的茶杯裏倒了一杯茶水,笑道:“新人過來接茶。”
齊曉蓉這才回過神來,忙小心起身來,恭敬對渠敏秋一禮,小心端起茶杯,走向了室内正中、正靜靜看着她的張芸娘:“大夫人,您,您喝茶……”
說着,她高高将茶杯舉到張芸娘身前,大氣兒也不敢喘。
張芸娘猶豫了半晌,這才緩緩接過了茶杯,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,交到了一旁小蓮的手裏,靜靜看着齊曉蓉道:“蓉兒妹子。今日之事,本來,妾身是無論如何,也不會同意的。但妾身也知道,你的身世,跟其他人不一樣。妾身也是從苦日子裏過來的。深深明白,沒有依靠的生活,究竟是什麽模樣。以前的事,妾身不去追究,也不會再計較。但以後,蓉兒妹子,你知道該怎麽做麽?”
齊曉蓉這時眼淚已經湧出來,忙用力對張芸娘磕頭,“大夫人,奴婢明白。奴婢一定會好好伺候老爺,好好伺候大夫人,伺候諸位夫人。絕不會給老爺和夫人們添亂。”
張芸娘看着齊曉蓉梨花帶雨的模樣,半晌,這才緩緩點了點頭,“好了。吉時已到。去吧。”
“謝大夫人……”
看着齊曉蓉被人攙扶着帶走,張芸娘的大眼睛裏,一時也有些茫然,不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。
她忽然想起了李元慶之前教她唱過的一首歌,‘有來隻有新人笑,又有誰記得舊人哭?’
這一回,元慶哥哥可真是給她出了個大難題啊……
…………
小轎又轉過數個彎彎繞繞,來到了院内一條小河畔的一間精緻小院兒,這時,李元慶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!
小轎剛進門,值守的曹婆子便已經有了吩咐,一切從簡。
很快,這邊便走完了流程,新人被帶到了熱乎乎的炕頭上,一名侍女,恭敬對李元慶遞過了禮單。
李元慶打開,掃視一眼,嘴角邊,忽然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的笑意。
齊三這厮,還真是出了血啊。
因爲齊曉蓉之事,事情很急,齊三這邊也不可能有太多準備。
再加之齊曉蓉身份特殊,很多東西,他就算是準備,也不能光明正大。
齊三也光棍,既然如此,那一切便以現銀來代替。
此時,齊曉蓉的嫁妝,全都被齊三折成了現銀,總共五萬八千多兩,其中名目,都羅列的非常詳細。
老齊家魚館,雖然是日進鬥金,但畢竟有規模限制,一年,其毛利,能有個一萬兩,那已經是相當不錯了。
更不要提,齊三還要給盛京那邊輸血。
齊曉蓉這近六萬兩銀子的嫁妝,怕真讓這老東西吐血了啊。
由此也可知,齊三對這門親事,到底是有多重視啊。
不過,齊三既然敢送,李元慶當然就敢收了。
隻是~~,齊三這厮,不愧是搞情報出身啊。他比李元慶想象的,還要更精明、更狠厲不少啊。
簡單走完了流程,侍女很快被李元慶打發幹淨,室内隻剩下李元慶和齊曉蓉兩人。
李元慶笑着挑開了齊曉蓉的紅蓋頭,笑道:“妹子,今日,感覺怎麽樣?”
齊曉蓉又委屈、又苦悶,卻又激動、又歡喜,忍不住一下子撲到了李元慶的懷裏,“哥哥,奴家,奴家不是在做夢吧?奴家好怕,好怕一覺醒來,這一切,這一切都會變沒有了啊……”
李元慶輕輕拍打着齊曉蓉的後背,笑道:“哭什麽。今日,可是咱們大好的日子。再哭,哭成了小花貓,哥哥可就不喜歡了。”
齊曉蓉猛的反應過來,忙小心擦幹了眼淚,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,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,眼巴巴的看着李元慶,就像一隻委屈的小獸。
李元慶一笑,輕輕把玩着齊曉蓉的小手,笑道:“大夫人那邊,有什麽感覺?”
齊曉蓉猶豫了一下,還是決定對李元慶說實話,糾結道:“老爺,奴婢,奴婢感覺,大夫人,大夫人好像不太喜歡奴婢……不過,奴婢也明白大夫人的心意。奴婢這出身,畢竟……不過,哥哥您放心,奴婢一定會拼勁全力,獲得大夫人認同的。”
李元慶一笑:“你能想明白這一點,那還不錯。記得。凡事,都要講規矩,按照規矩來。否則,若是出了事情,哥哥也救不了你?明白麽?”
齊曉蓉趕忙乖巧的點頭,“哥哥,奴婢一定會盡力去做的。”
李元慶一笑,卻是貼在齊曉蓉耳邊低語道:“蓉兒妹子,今天,洗白白了吧?”
齊曉蓉一愣,片刻,卻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俏臉不由一片誘人的羞紅,嬌羞的靠在李元慶的懷裏,低低喃喃道:“哥哥,奴婢今天洗好了……”
豔紅的火燭來回飄搖,很快,整個室内,立即升騰到了另外一個世界……
…………
次日,直到日上三竿,李元慶這才懶洋洋的從溫暖的被窩裏坐起來,還有些不舍得起床。
這對李元慶而言,可是極少見的事情。
不過,看着身邊這具半隐藏在被窩裏的誘人嬌軀,李元慶的嘴角邊不由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的笑意。
齊曉蓉在這方面的天賦,真的是遠遠超過了李元慶的想象啊。
兩人雖然隻有短短兩日的相處,卻已經仿似是水乳一般交融。
某種程度上,齊曉蓉比婉兒、甚至是比李琉璃這種頭牌花魁,還要更有天賦。
尤其是她的特殊體質……
這雖然是一顆帶刺兒的堅果,但~~,一旦撥開了外面看似堅硬的表殼,才愈發能體會,這其中,究竟是有多美妙。
這時,或許是感受到了身邊李元慶起身,帶起來的絲絲微弱涼風,齊曉蓉也醒了過來,忙掙紮着就要起身來:“哥哥,奴婢,奴婢伺候您穿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