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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話說:“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!”
在大明的軍隊體系中,曆來~,買賣軍糧,吃空饷,喝兵血,甚至~,是買賣軍械物資,都是‘人之常情’。
上峰的文官集團,即便是有耳聞,很多時候,也會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,更有甚者,甚至是直接參與進來。
這種狀态,在明末的軍隊體系中,基本就已經成爲了‘共識’,大家都在這麽幹。
歸根結底,還是因爲軍戶制的崩盤,而朝廷方面,又沒有足夠的糧饷發下來,軍官們,也隻能是‘自謀出路’了。
太祖朱元璋在設立‘軍戶制’時的初衷,是要‘不花朝廷一兩銀子,養天下百萬之師。’
利用軍戶制體系,自給自足,供養軍隊。
在很大程度上來講,這其實是一個天才般的設想。
包括老朱蕩平北元,成祖朱棣橫掃漠北,軍戶制絕對是功不可沒,堪稱國之柱梁。
但~~~,可惜啊。
時代在發展,事物在變化。
到了此時,大明的軍戶制早已經完全崩盤,大量的軍戶,不是成爲了軍官的私人奴隸,就是大量逃亡,早已經連大架子都崩了……
尤其是近年來天災不斷,土匪盜賊多如牛毛,就像是雪上加霜,給一些軍戶們的小村子、小宗族,帶來了更大的壓力,幾乎已經無法生存。
這樣的體系,又怎的能再供養軍隊,更不要提是戰兵序列的作戰軍隊了!
就像是遼西。
恐怕~~~,麾下各部軍戶們的産出,還不夠軍官們養活老婆孩子,供給上峰們的……
人自然不能給尿憋死。
層層疊加,惡性循環,這也就由不得、軍官們不自己想辦法,去解決問題了……
隻是,李元慶也沒有想到,沈世魁捅下的這個簍子,居然會這麽大……
三十三萬石糧食……
怕沈世魁就是毛文龍真正的‘老泰山’,怕~~,毛文龍也要活剝了沈世魁的皮啊……
李元慶眉頭緊緊皺起來,半晌,這才沉吟道:“沈爺,這事情,是什麽時候的事兒?你在什麽時候,才發現這事情不對勁?”
沈世魁忙道:“元慶,就在年前這段時間。元慶,不瞞你說啊。今年這個年,老哥哥過的……過的真是……”
沈世魁說着,幾近梗塞,眼淚都要流出來,哪還有平日裏的半分嚣張和淡定?
李元慶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,并不急于表态。
而沈世魁則是眼巴巴的看着李元慶,李元慶這敲打桌面的節奏,簡直就像是敲打在他脆弱的心房裏……
他就像被暴曬在烈日下,等待着命運審判的無助羔羊……
李元慶自然注意到了沈世魁的狀态。
坦白說,三十三萬石糧食,對此時的李元慶而言,不過隻是九牛一毛,一句話的事情便可以解決。
但~,誰的錢、誰的糧食,那可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啊。
這些糧食,不僅是他李元慶的财産,更是他麾下百姓們的血汗。
李元慶可以幫助沈世魁解決這個大~麻煩!
但~~,他沈世魁這邊,卻也必須要付出相應對等、甚至要高出一些的利益來。
這并不是李元慶非要敲他沈世魁的竹杠,實在是~~,李元慶深深明白,有些東西,太容易得到了,便會讓人形成依賴的慣性。
就像是被狗皮膏藥,黏在了身上,非常讓人不爽。
“沈爺,旅順的情報系統,難道沒有一些确實的消息?”李元慶淡淡看向沈世魁的眼睛。
沈世魁額頭上冷汗都滲出來。
李元慶的聲音雖不大,但卻簡直是字字珠玑,直接要戳破核心,給沈世魁帶來了極大的精神壓力。
片刻,沈世魁才穩住了心神,忙小心解釋道:“元慶,不瞞你說,現在的旅順,的确是有些魚龍混雜,老哥哥這些時日,雖然已經很賣力了,但一直都沒有什麽太多實際的收獲啊……”
李元慶點了點頭,“沈爺,毛帥什麽時候要糧食?”
沈世魁苦着臉道:“本部的公文是三月十五。老哥哥這邊勉強還能拖十天。最晚,怕也就到三月二十五了。元慶,此事,你可一定要拉老哥哥一把啊!若是不然,老哥哥我,我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啊……”
沈世魁說到最後,心理防線直接崩潰了,‘撲通’跪倒在李元慶面前,滔滔大哭不止。
李元慶忙伸手将沈世魁扶起來,“沈爺,您這是做什麽?既然沈爺找到我李元慶,那就是看得起我李元慶,這件事,我會盡快想辦法。沈爺,您先在這邊休息幾天。咱們堂堂的大活人,還能給尿憋死了?”
…………
沈世魁去被親兵引領着,去客房休息。
不多時,商老六和馬管家快步來到了前廳内。
商老六笑道:“元慶,咱們沈爺,怕是遇到大~麻煩了吧?”
李元慶一笑,也不墨迹,直接說出了沈世魁的麻煩。
商老六和馬管家都是一愣,商老六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,“元慶,沈世魁這厮,還是真敢玩啊。他這回,怕是要把自己玩死啊!這明顯就是着了别人的道兒啊!”
馬管家也道:“大帥,沈世魁是想讓咱們,來給他補上這個虧空?”
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:“商大哥,馬爺,您二位有何見解?”
商老六和馬管家都陷入了深思。
李元慶掏出雪茄盒,一人丢給他們一顆雪茄,自己也點燃一顆,三人湊在一塊,吞雲吐霧。
半晌,商老六道:“元慶,旅順是個燙手山藥啊。這件事兒,咱們必須得慎之又慎。”
馬管家也道:“大帥,這個先例,不好開這個口子啊。”
李元慶深深吸了一口雪茄,緩緩吐出了一口濃霧,“你們說的沒錯。沈世魁自己屁股底下這坨屎擦不幹淨,誰也幫不了他啊!這件事~,難就難在,他自己明顯擦不幹淨屁股啊!”
說着,李元慶又對商老六和馬管家說了毛文龍要求的交貨時間。
馬管家道:“大帥,這或許是咱們插手旅順的一個好機會啊。”
商老六卻搖了搖頭:“老馬,現在插手旅順,絕非是明智之舉啊。這蓋子一旦捂上,可就不好再揭開了啊!”
李元慶一笑:“這樣,商大哥,馬爺,這兩天,你們兩人,輪換着分别陪他。看能不能從他嘴裏,套出什麽更有用的消息來。另外,這件事情,必須要嚴格保密!”
李元慶一錘定音,商老六和馬管家紛紛點頭。
三人就仔細商議了一會兒其中細節,商老六和馬管家這才離去忙活。
兩人離去,李元慶有些疲憊的靠在他的虎皮沙發上,左手撫摸着有些猙獰的虎頭,右手中的雪茄,則是輕輕的彈着玻璃制的精緻大煙灰缸。
也無怪乎聖人言,‘治大國如烹小鮮’了。
這些狗尿不臊的雜碎事兒,不但牽扯人的精力,關鍵是不管還不行,着實是讓人頭疼啊。
念兒這時也看出了李元慶的疲憊,乖巧的來到了李元慶身後,輕柔的爲李元慶揉着太陽穴,幫李元慶養神。
李元慶掐滅了雪茄,手指緊湊的敲打着桌面,半晌,呼道:“楊磊,備馬,去南信口庫房!”
“是!”
…………
南信口庫房,是長生營、也是長生島的主要庫房,位于南信口北段,隔海而立,兩邊都有幾十個巨大的倉儲大棚,占地足有近千畝。
周邊,盡是各處軍營,守備非常嚴密,四通八達的寬敞水泥路,分别延伸到島内各處。
之所以将主要庫房修建在這裏,主要還是爲了區位交通的方便。
比如李元慶率軍出征時,長生營強大的船隊,可以在最短時間内,攜帶後續補給物資,直達前線。
庫房屬于軍産,基本就是李元慶的私人财産,因爲整個長生營的軍隊體系,都是李元慶的私人财産。
不過,庫房的管理,卻是軍方占七成,政事署占三成。
這主要是民事方面,也需要一些應急貯備。
兩汪活水彙在一起,可以确保均衡,不會出現大的失誤。
民事庫房管理是任啓柱的工作,李元慶剛到這邊來,任啓柱也急急騎馬趕了過來,“大帥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任爺。走,咱們先去公房裏暖和下,再說話。”
“哎。好來。”
任啓柱幫笑着率先在前方,幫李元慶引路。
庫房的公房不算奢華,甚至有些簡陋,都是夯土胚屋架構,但勝在結實,高大,不中看,卻是很中用。
從外面到公房這邊,要經過不下十道荷槍實彈的戰兵關卡。
任啓柱很多時候,都會在這邊辦公,與在官廳那邊,時間大概是一半一半,來回奔波。
這幾年下來,任啓柱比之前、在鎮江時的那個大少爺,蛻變了許多。
他原先的貴氣和潔白的皮膚,已經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,卻是滿臉堅毅的風霜,炯炯有神的眼睛,以及虎虎生風的步伐。
不過~,他身上的貴氣雖然比原先少了不少,看着要更加平易近人,但舉手投足間的氣勢,卻比以前沉穩了數倍,就像是由一個大男孩,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,讓人看一眼,便感覺,這人很踏實,值得信任。
而事實上,也的确是如此。
任啓柱正值年富力最強的三十出頭,在此時,已經成爲了商老六和馬管家的左膀右臂,也深得李元慶信賴。
寒暄幾句,親兵奉上了茶水,任啓柱從一旁幾道枷鎖的大廚櫃裏,取出了基本厚厚的大帳本,恭敬擺在了李元慶面前。
“大帥,這是咱們長生營庫房,截止到今年二月中時的統計狀态。不包括酒坊那邊,一共是四百八十六萬三千九百二十七石。個中明細,卑職都有标注,請大帥查閱。”
任啓柱不卑不吭,淡定自容,眼神中,充滿着一種倨傲的恭謹,又有不少喜悅。
李元慶可是很久沒來查閱庫房了,他必定要好好表現一下。
畢竟,有時候隻是知道埋頭做事情,那還是遠遠不夠的,必須要把握住機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