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王承恩畢竟有王命在身。
從他的小爺幾歲開始,他便服侍在他的小爺身邊,沒有人~~,沒有人比他王承恩,更了解他的小爺的性子了。
他畢生的希望,他所有的一切,早已經與他的小爺,猶如血肉,再也不可分割。
沉吟片刻,王承恩緩緩笑道:“李帥,事在人爲嘛。您有什麽要求,盡可對雜家提出來。隻要在雜家能力範圍之内,雜家必定全力而爲。呵呵。總不能~~~,讓李帥這種國之梁柱寒心嘛。”
依照王承恩此時的身份,能說出這種話,那絕對是堪比聖旨一般的金口玉言了。
李元慶自然不會輕易反駁,忙恭敬拱手笑道:“王公對卑職的恩寵,卑職真是肝腦塗地,也無法報答萬一啊!王公,您放心,卑職一定會竭盡所能,盡快将霧雨閣正式運轉起來。”
王承恩不由哈哈大笑:“李帥,有您這句話,雜家可就放心了啊。”
…………
王承恩在這邊停留了一刻鍾多些,便飄飄然離去。
時至年關,他的事務,可絕不少。
尤其是過了年,就要改年号,光是禮儀這方面,就足夠這他喝一壺了。
等待王承恩的車馬已經走遠了,再也看不見,李元慶和楊嬌~娘這才回到了貴賓室。
楊嬌~娘忙小心關死了房門,“元慶,王公公今日這話,說的很滿啊。咱們霧雨閣,怕是想不開,那都難了啊……”
李元慶淡淡點燃了一顆雪茄,緩緩吐出一口煙霧,臉上卻并未有太多緊張,淡淡笑道:“嬌~娘,此事,你有什麽想法?”
楊嬌~娘秀眉緊緊皺起來,用力的握着手中茶杯,一時,思緒也有些淩亂,半晌,這才道:“元慶,君讓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咱們怕還是得先把霧雨閣的架子順起來啊。”
李元慶笑了笑,“嬌~娘,此事,還沒有這麽絕對,你不用太過擔心。這樣,你親自去廚房盯着,中午,弄些好酒好菜,讓陳忠和楊妙才,中午便過來。”
楊嬌~娘這時也明了,李元慶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思慮,忙恭敬點點頭,小心離去,幫李元慶關死了房門。
楊嬌~娘離去,室内的女人香氣,瞬間消散了大半。
火盆裏炭火燃燒的‘噼啪’聲,與外面凜冽寒風吹打着窗戶的呼呼聲,混雜在一起,有些悲怆的蒼涼。
李元慶來到窗邊,打開窗戶,将室外凜冽寒冷的空氣,可以進入室内更多些。
窗外,是一個精巧的小花園,假山回廊,池塘小溪,還有數不清、叫不出名的名貴樹木。
可惜,在此時,盎然精巧的春~意,早已經消散不見,到處被雪白覆蓋,沒有太多生機。
唯獨小假山下的角落裏,一顆粉色的寒梅,順着牆角的縫隙,緩緩向外生長,俏麗而又說不出的頑強。
幽幽的寒風吹散了李元慶的發絲,碎雪沫子拍打在了李元慶的臉上,有點冷,甚至有點疼,卻也讓李元慶的頭腦更爲清明。
時至此時,朱由檢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。
他非常迫切的想把他李元慶推出去,利用李元慶,來抵定此時的形勢,轉移此時尖銳的甚至有些不可調和的矛盾。
依照李元慶與閹黨的宿怨,隻要李元慶能頂出去,朱由檢方面,壓力必然驟減。
尤其是~,待到李元慶平定了事态,與閹黨集團的餘孽,殘殺的兩敗俱傷之後,朱由檢挺身而出,一句話出來,便将成爲救世主,抵定整個乾坤。
“呵呵。”李元慶忽然一笑。
在很大程度上,李元慶其實也挺佩服朱由檢的智計的。
年紀輕輕,卻已經能做到這般,在這一點上,他比忠厚的天啓小皇帝,簡直要超脫萬倍。
隻可惜啊。
他是把天下英雄~~~,都當成傻子在戲弄啊!
李元慶這時也有些能理解,爲何~,曆史上,崇祯的牌,其實并不是太爛,但是他卻硬生生、把這勉強還能維持的局,直接給做成死局了啊。
甚至,到之後的南明小朝廷,來劃江而治,都完全辦不到。
要知道,南明的局勢,比之當年南宋趙構南下時,可強了不隻是一星半點啊……
…………
陳忠和楊妙才來的很快。
不到十點,兩人便都已經來到了霧雨閣二樓的天字号雅間内等候。
都是自己人,除了李琉璃帶着幾個侍女,在一旁的幕簾後,彈着淡淡的古筝曲助興,李元慶并沒有其他太多的安排。
李元慶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舒服的裘皮襖,沒有穿官袍,親自笑着給陳忠和楊妙才倒酒。
陳忠昨日雖然沒有去城門迎接李元慶,但此時再看到李元慶,他也是說不出的興奮。
簡單寒暄幾句,幾杯熱酒下肚,氣氛已經活絡開來。
陳忠笑道:“元慶,新皇對咱們的态度還算不錯。我來第一天,便得到了新皇的接見。妙才兄也是如此。不過,年前事務繁忙,咱們的功賞,怕是要等到年後才會有結果了。”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,“新年新氣象。一朝天子一朝臣。新皇若不給咱們點彩頭,那咱們豈不是白白辛苦了?”
陳忠不由哈哈大笑:“元慶,咱們總算是熬到出頭之日了啊。我可是聽說,昨日,你進城時,在朝陽門,風光無限啊!對了,楊大人,你不是去了麽?快說說。”
看着陳忠大笑的目光看過來,楊妙才此時,卻是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一些微妙。
不過,看李元慶淡然自若的神态,楊妙才忽然反應過來……片刻,忙笑道:“新皇對李帥的信任和恩寵,怕是近年來少有啊。王公公親自去迎,這在禮制上,怕是快要到頂了啊。”
陳忠哈哈大笑,“楊大人,這就對了!沒有元慶和我們的兄弟們,在遼地拼了性命,又哪能有京師的太平?新皇還不算糊塗嘛!”
楊妙才怎敢接這話茬?忙一笑,端起酒杯喝酒,不再說話。
李元慶此時已經明了,這必定是之前,朱由檢在單獨接見陳忠時,對陳忠許下了什麽許諾,并得到了陳忠的什麽保證……
這厮~~,年紀不大,心思倒是沉得緊那!
也無怪乎,魏公公不過兩月時間,便直接被他一刀子紮進腹心了。
但李元慶當然不會怪陳忠太多,陳忠雖然比朱由檢年長二十歲,但在政治方面,他實在是不是個。
三人又喝了兩輪酒,李元慶笑着看向了楊妙才:“妙才兄,回京之後,各項事務還順利吧?職務落實的如何?費清那邊,有什麽消息麽?”
楊妙才怎敢怠慢?忙道:“李帥,卑職的官職沒有大礙,還是在禮部。費清那邊,一時倒沒有消息傳過來。想來,問題應該不會太大。”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,“妙才兄,家人方面安排的如何?宅子可還滿意?”
楊妙才忙恭敬拱手,眼神中充滿了感激,“李帥對小弟的厚愛,小弟沒齒難忘。”
李元慶一笑:“那便好。妙才兄若有何需求,可直接對我明言。咱們一家人,絕不說兩家話。”
楊妙才忙恭敬點頭稱是。
又喝了兩輪酒,李元慶已經摸透了陳忠和楊妙才的思路。
楊妙才此時已經意識到,形勢似乎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順利……
其實想想也很簡單,依照李元慶此時此地的狀态,功高震主,那已經是必然了啊。
但陳忠這邊還有些沒有找到北,還沉浸在即将到來的封賞的興奮裏。
不多時,楊妙才也看懂了李元慶眼神裏的用意,忙笑着尋了個由頭告罪,去下面休息。
陳忠不由笑罵:“這狗日的文人,花花腸子就是多。元慶,來,咱們喝。”
李元慶這時卻擺了擺手,笑道:“大哥,喝酒先不急。有些事情,咱們兄弟,必須要先通個氣。”
陳忠登時一愣,片刻,卻也反應過來,李元慶的臉上,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興奮,酒意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,忙道:“元慶,是,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?”
李元慶一笑,也不隐瞞,将王承恩今日過來的事情,對陳忠叙述一遍。
陳忠的政治智慧雖然不高,但他可不傻啊。
片刻,他便已經轉過了這個彎子,不由狠狠啐了一口:“我草~他~娘的來!我說,事情怎麽有點不對味呢。元慶,感情,是這麽回事啊!合着,咱們辛辛苦苦、拼着性命,立下的這些功績,到頭來,就換來他這麽對咱們?狗雜碎,這口氣,老子可咽不下去!”
說着,陳忠忍不住狠狠的把酒杯摔在腳下的地毯上,大怒道:“元慶,那咱們還給他狗日的賣個鳥命?咱們直接回遼南便是!還要他個狗屁的封賞!”
陳忠旗幟鮮明的表明了态度,李元慶的心裏,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。
如果朱由檢真的策弄着他李元慶和陳忠兵戎相見,那~~~,就算他是皇上,也不能怪他李元慶對他朱由檢心狠手黑了。
但此時,陳忠還沒有完全找不到北,一切,還都有挽回的餘地。
或者說,還有着操作的空間,沒有讓雙方直接撕破臉皮。
“大哥,你先不要着急,此事,還沒有到這種程度。咱們沒有必要,自己先跳出去。他既然想讓咱們兄弟幹活,那就必須得把好處先丢出來。咱們還有的是時間來操作。”
陳忠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“元慶,你心中有數便好。這些時日,我天天在京師酒池肉林,都有些找不到北了。元慶,要不,咱們移駐城外,合并一處,等候封賞?”
李元慶自是明白,這是陳忠在對他表明态度,卻笑着搖了搖頭,“大哥,此事,還不着急。若是這般,倒顯得咱們太急切了。大哥,在城内這些時日,你有沒有什麽收獲?”
陳忠撓了撓腦袋,“收獲嘛。倒是真有些。不過,元慶,都是些酒肉尿騷的交情,實用性的并不多。對了,元慶,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。前幾天,我認識了一個遼西的将官,他此時遇到了不少麻煩,正在京師跑關系,卻苦于沒有門路,找到了我的門上。這事情,咱們倒是可以操作一下。”
“哦?這人叫什麽?”李元慶道。
“嘿嘿。”
陳忠一笑:“他的名字很好記。是甯遠在中營、還是右營的一個千總,叫左良玉!”
“呵呵。左良玉?”
李元慶的眼睛不由笑着眯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