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帥,請。”
李元慶的動作雖然不大,但眼神卻非常真誠。
完全不是下級對上級的恭謹,而是晚輩對長輩的尊敬。
以毛文龍的老辣,自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其中的力道,不由笑着點了點頭,也不多話,大步走進了門内。
李元慶和毛文龍有要事要談,兩部親兵,則分别侍立在門外。
趙梅也隐藏在人群中,選擇了個可以夠到陽光的舒服位置。
這幾天,在船上的生活,對趙梅而言,簡直如夢似幻,她終于明白了,做一個女人的真正滋味……
此時,哪怕是周圍氣氛很肅穆,甚至是很壓抑。
但趙梅嬌俏的嘴角邊,卻一直微微翹起來,不知在思量些什麽美夢……
官廳内,有小厮奉上了茶水,李元慶和毛文龍相對而坐。
毛文龍淡淡抹了抹茶盞,笑道:“元慶,你這些時日在哨子河流域的動作,我已經聽說了。做的很不錯啊。不過”
毛文龍頓了一頓,看向了李元慶的眼睛:“元慶,說實話~~,我沒想到,你會這麽快來皮島見我。”
李元慶笑着品了一口茶,也看向毛文龍的眼睛:“大帥,您對元慶而言,一直是慈父。兒子長大了,跟父親之間,有些許摩擦,有些地方,有不同意見,也是人之常情。但父子之間的親情,血脈,卻不會被這些隔斷的!”
毛文龍又怎的能不明白李元慶的意思?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李元慶這話,就是對他赤果果的表明,無論遼南在未來,會是多麽龐大,但~~,血脈,卻永遠是出自東江。
半晌,毛文龍這才停止了笑意,臉色也肅穆了一些,緩緩道:“元慶,你是個好孩子啊。隻是,你也知道,某在此時,也……”
毛文龍笑着搖了搖頭,又道:“元慶,我記得你以前,曾經說過一句話。現在我想想,覺得很有意味。困難,就是要用來解決的。隻是,在很多時候,我毛文龍卻遠不如你練達啊!”
毛文龍雖然說得隐晦,但李元慶又怎的能不明白毛文龍的深意,或者說,毛文龍的苦衷?
說白了。
此時,他李元慶之所以能在整個大明的大局中,遊刃有餘,甚至是如魚得水,最大的一方面優勢,便是李元慶先知先覺。
再加之李元慶的性格,近乎是完全的功利主義,完全以自己和整個遼南的利益爲出發點。
某種程度上而言,他李元慶此時雖是大明的将官,但實際上,已經是處在了大半獨立的狀态。
而毛文龍這邊,則遠沒有李元慶這般灑脫了。
不論是朝廷,東江本部,遼西,亦或是治下百姓,都對毛文龍有很強的掣肘力。
如此,在很多大事上,毛文龍又怎的能完全憑借自己的意思來定?
說的再直白一點。
帝王,要以帝王之術,來統禦群臣,威加宇内。
但像是毛文龍和李元慶這樣的大員,又何嘗不是如此?
但李元慶和毛文龍最大的區别,就是李元慶有完整而獨立的财政體系,而毛文龍和東江,卻隻能是依靠朝廷。
哪怕李元慶已經幫助了毛文龍很多呢,但固有的體系擺在這裏,東江本部的大頭,還是要靠朝廷。
“大帥,倒不是說您不如元慶練達,隻是造化弄人啊。大帥,您的肩膀上,爲遼地扛着實在是太多太多啦。元慶的練達,那是因爲,元慶有大帥這顆大樹,爲元慶遮陰納涼啊。”
“元慶,你呀你……”
毛文龍失笑着搖了搖頭,“元慶,繼盛評價你的那句話,我現在想起來,說的還是真的對。元慶,你什麽都好,就是太小心了啊。什麽事情,都要爲别人着想。其實,元慶,你不必這樣。今天,你能來皮島看我毛文龍,我已經很開心了!”
李元慶上來就以親情,牽制了整個談話的節奏,到了這時,毛文龍其實也真誠了很多。
否則,這番話,便是面對毛承祿,他也很難說的出來。
李元慶笑着點頭,“大帥,咱們走到今天,不容易啊!有些人,坐着就像摘桃子,也是人之常情。隻不過,他們若是想将咱們遼地,當做任人揉捏的軟柿子!那我想,他們一定想錯了!而且,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價!”
李元慶說到最後,堅定的霸氣,根本毋庸置疑!
毛文龍不由一愣,沒想到李元慶在這方面,态度這麽強硬……
但片刻,毛文龍卻也回過神來。
沒錯。
遼地能走到今天,沒有人,能比他毛文龍,以及眼前的李元慶,更了解這其中,究竟是付出了多少艱辛的。
不知道有多少好漢子,抛頭顱,灑熱血,用他們年輕的生命,用他們滾燙的熱血,才換回來今天遼地的局面啊!
可惜,就是有人想不勞而獲,想從這裏面摘桃子。
哪怕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衙門,也他娘的得挑着、撿着出來說幾句,要對遼地‘指點江山’。
可他娘的當年廣甯兵敗時,怎的就不見有人出來說句話?就不見他們把肩膀和胸膛挺出來?
但很快,毛文龍卻又回到了現實,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,長長歎息一聲道:“元慶~~,這事情,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卻難啊!說到底,這天下,還是文人的天下啊!咱們武人,注定還是上不了大台面啊。”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,笑道:“大帥,事情,的确是這麽個道理。但~~,事事卻也無絕對。關鍵,還是看咱們怎麽去應對了。新皇在這方面,應該比先皇要看的更透徹一些。”
毛文龍何等精明?瞬時便明白了李元慶的深意,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道:“元慶,希望如此吧。說起先皇,哎……”
毛文龍仿似陷入了無盡的神傷。
李元慶一時也有些追思。
天啓小皇帝此人,真的是……真的是讓人很難評價。
某種程度上,他寬仁,謙厚,是大明、甚至是整個華夏曆史上,極爲難得、極爲少數的仁義之君,便是比之仁祖,怕也不多承讓。
萬曆爺晚年雖然是辦了不少糊塗事兒,但大緻上,他給光宗、給天啓小皇帝留下的大架子,還是勉強可以維持住的。
但令人扼腕歎息的是,督撫不和,熊廷弼和王化貞就是死掐,導緻遼地局勢一崩再崩。
天啓小皇帝本就是深宮大院的女人堆裏、長大的孩子,少年時又常年屈服與李氏的淫威,面對這種崩盤的局面,他又怎的能有什麽好手段?
尤其是後來,魏公公和客氏的勾結……
可惜啊。
曆史就是曆史,發生了就是發生了,誰也不能再輕易改變。
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。
這也導緻了,在辮子朝一朝中,對他的污蔑,實在是甚之又甚……
對于天啓小皇帝,李元慶充滿了同情,但~~,也僅僅是同情而已。
他的命運糾結太複雜,注定要成爲犧牲品,但~~,整個大局,卻還要繼續維系,華夏民族的巨大車輪,還是要滾滾向前。
“大帥,新皇對大局,目标不小啊。”
李元慶打破了沉默,不願這追思再持續下去。
毛文龍當然明白李元慶的意思,老臉上又露出了笑意,緩緩點了點頭,“元慶,你所言不錯。咱們還是要向前看啊。你此次遼中南之役,就是爲了對新皇交差吧?”
李元慶也不隐瞞,笑着點了點頭,“大帥這邊,也必須要今早有所動作啊。”
毛文龍哈哈大笑:“元慶,放心吧。年後,我東江本部,必将有大動作。”
…………
兩人聊了接近一個多時辰,李元慶笑道:“大帥,聽您一席話,元慶勝讀十年書啊。對了,大帥,元慶來時,給大帥準備了些許禮物。現在應該差不多接收完了吧。”
說着,李元慶笑着從懷中掏出了禮單,恭敬遞到了毛文龍面前。
毛文龍掃視一眼,面色不由一變。
他早就知道,李元慶絕不會空手來皮島,卻還是沒想到,李元慶的禮物,居然會這麽豐厚。
不算一百匹戰馬,僅是铠甲、兵器,怕最少就能值個三五萬兩銀子,更不要提,還有近萬兩的現銀,幾匹種馬了。
若這些東西全部換算成銀子,至少,十幾萬兩是沒跑了。
甚至,你就算有銀子,也買不到這些現成的寶貝啊……
“元慶,這真是……”
毛文龍看着李元慶真誠的目光,一時間,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。
片刻,他才回過神來,笑道:“元慶,這次,你好不容易才來皮島一次,說什麽,也要好好住幾天,陪我聊聊天。”
李元慶不由苦笑:“大帥,元慶倒是想好好留下來,隻是,此次戰役剛剛完結,遼南方面,元慶實在是走不開啊。”
毛文龍不由緩緩歎息一聲,“元慶,你是個好孩子啊!别的不說,晚上,一定要陪我好好喝幾杯。”
…………
當晚,毛文龍喝的酩酊大醉,李元慶親自扶着毛文龍上床休息好之後,這才來到了碼頭上,乘船返航長生島。
夜色已經深了。
窗口外,皮島依稀的輪廓,已經漸行漸遠,清冷的夜空中,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。
遼地就是這般情景。
尤其是此時還處在冰冷的小冰河期,天氣簡直變化無常。
哪怕是夏天下雪,都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情。
當然,這隻是局部範圍内的局部小氣候。
不過,外面雖然冰冷風徹,但艙内,幾個溫暖的火盆燒的正旺,有效的驅散了外面寒風的空氣,将室内熏烤的溫暖如春。
一旁,大木桶内,熱氣升騰,趙梅還在拿着小水桶,往裏面添加着熱水。
她小心試了下水溫,很快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,甜糯道:“爺,水已經好了。”
李元慶一笑:“小梅,陪我一起洗。”
趙梅俏臉一紅,卻忙快步過來服侍李元慶脫衣。
水桶内很大,容納兩人綽綽有餘,還非常寬敞。
任由趙梅服侍着自己洗澡,李元慶的思緒,卻漸漸飄遠。
他和毛文龍之間,雖還可以靠親情維系,但事實上,不論是他李元慶、還是毛文龍,都已經明白,他們的政見主張,卻已經有了一道看不見、摸不着,卻又真實存在着的鴻溝。
但李元慶對此也很無奈。
因爲他深深明白,這是遼南、或者說,整個遼南的新體系,在壯大過程中,必須要面臨的一個過程。
舊的不去,新的便很難生啊。
就如同破繭成蝶,沒有醜陋的老繭,又怎的可能有美麗的蝴蝶?
片刻,李元慶忽然有些說不出猙獰的一笑,大手一摸趙梅身上他最熟悉的神秘地帶,趙梅忍不住‘嗯咛’一聲,早已經滑膩一片。
趙梅早已經适應了這個強度,李元慶沒有任何憐香惜玉,就像是鋼刀出鞘,狠狠的刺了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