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才愛巴禮,見過李帥,見過陳帥,見過楊大人。”
大帳内,愛巴禮恭敬跪倒在李元慶三人身前,一絲不苟的行禮。
愛巴禮今年約莫三十出頭,身材非常雄壯,卻又極爲勻稱。肩寬,腰壯,羅圈腿,典型的女真勇士特征。
他的面容雖是有些醜陋可憎,身材也不甚高大,但他整個身材的比例,卻是非常協調,就像是野獸一般,讓人看一眼,便能明了,這厮的身體内,蘊藏着爆炸性的力量。
也無怪乎~,一直有所謂的‘女真不滿萬,滿萬無人敵’的傳言了。
這些女真人的整體特征,與漢民族相比,就仿似還沒有進化完全,非常的粗鄙、醜陋。
但正所謂‘有弊就有利’,他們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,就注定了,隻要他們稍加訓練,便能成爲合格的勇士,因爲他們天生便是戰士。
“你就是愛巴禮?”
陳忠冷冷的、居高臨下的看着愛巴禮道。
“回陳帥的話,奴才便是愛巴禮。陳帥,說起來,咱們雖然從未謀過面,但可絕算不上是陌生人啊。”
愛巴禮顯然已經做足了功課,很快便已經區分出李元慶和陳忠來。
而且,他這話,極爲讨巧,顯然,他的爲人藝術,或者說政治智慧,也絕不低。
此時,聽聞愛巴禮所言,陳忠不由哈哈大笑:“倒也是這麽個道理。愛巴禮閣下,聞名不如見面那!”
愛巴禮忙拱手笑道:“陳帥,兩國相争,死傷在所難免。若非大勢如此,奴才和奴才的主子,其實,并不願與遼南爲敵啊。”
陳忠冷冷笑一聲,卻不再理會愛巴禮。
開什麽玩笑?
以他陳忠的身份,能與愛巴禮打個招呼,那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。
更不要提,是李元慶了。
可這厮,居然想踩着鼻子上臉,跟他陳忠套近乎,陳忠又怎的可能會給他好臉?
李元慶心中好笑,但卻并不着急表露。
愛巴禮雖也算是正藍旗的勳貴,但在此時的遼南面前,他們還真不是個。
如果是莽古爾泰過來,勉強可以和他李元慶跟陳忠平級,但愛巴禮,顯然沒有這個資格。
對待士兵,要平易近人,愛兵如子。
但~~,對待敵人,那~,任何一個禮節,都絕不能放過。
愛巴禮此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,一時不由說不出的尴尬。
但他又不能發作……因爲他的确比李元慶和陳忠要差了一級,隻能眼巴巴的看向了李元慶,希望李元慶能出來主持公道。
李元慶淡淡的把玩着手裏的雪茄,一笑道:“愛巴禮閣下,對于莽古爾泰閣下的誠意,我感到非常欣慰。戰争,其實是下乘的手段。雖然我與莽古爾泰閣下從未謀面,但我相信,我們之間,會達成共識。”
愛巴禮忙笑着拱手道:“李帥所言極是。李帥,您的胸襟,就像是最遼闊的草原、像是長生天一樣寬廣,我會如實将您的意思,轉告給我家主子。”
李元慶一笑,自顧自的把玩着手裏的雪茄,也不再理會愛巴禮。
一旁,楊妙才知道,到了該他出場的時候了。
按照大明的慣例,文臣,尤其又是他這樣的正五品京官,無論是資曆還是身份,是要遠遠高過李元慶和陳忠這些泥腿子武官的。
可惜……這是在遼南,這些‘苦力活’,自然是由他來做了……
楊妙才清了清嗓子,笑着看向愛巴禮道:“愛巴禮閣下,我們李帥和陳帥,非常欣賞莽古爾泰閣下和正藍旗的善意,但~,有些話,咱們卻必須要說在前頭。”
愛巴禮看着眼前這個眼睛極爲精明的文官,一時有些錯愕。
這明顯不符合明人的常理啊……
但愛巴禮又看到了雲淡風輕的李元慶和陳忠,登時也明白過來,八成,今日說話的主角兒,是眼前這位文臣老爺了。
忙笑道:“這位便是三晉才子楊大人吧?您有何見解,奴才洗耳恭聽。”
楊妙才本來還微微有些怯場。
畢竟,他現在面對的,可是真奴啊。而且是大名鼎鼎的莽古爾泰的心腹奴才啊。
若他萬一暴起,以他楊妙才的小體格,十個他,也不可能是這個愛巴禮的對手啊……
尤其是,這幾年,大明與後金之間,不是沒有所謂的何談糾葛,但每一次,都是要大明‘大出血’結束。
但楊妙才很快便想起來,此時,他的身後,坐着的可是威凜天下的李元慶和大名鼎鼎的陳忠啊。
這裏,可是長生營、是遼南軍官們的大營啊。
他愛巴禮現在,不過隻是個狗奴才而已,還能翻了天?
抓住了核心主旨,楊妙才也恢複了他翩翩才子的高傲風韻,笑道:“愛巴禮閣下,雖然莽古爾泰閣下的誠意,非常讓人欣慰。但愛巴禮閣下您也知道,我們兩國,此時正處于激烈的交戰狀态。所以,有些醜話,本官必須要說在前面。”
“呵呵。自然是這個道理,楊大人您請說便是。”
愛巴禮嘴上、面兒上雖然保持着恭謹,心中卻不由大罵啊。
明狗子的文官,什麽時候也敢這麽嚣張了?他們不是都跟狗一樣,隻會跪下來搖尾乞憐麽?
但很快,愛巴禮也認清了現實,尤其是正坐在後面不遠的虎皮寶座上,把玩着手裏的雪茄,正笑眯眯的打量着他的那個男人……
楊妙才自然感覺到了愛巴禮眼神裏的不甘,心中一時也暢快無比。
他可是清晰的知道,在年初時,遼西那邊,究竟是怎麽跟後金談判的,簡直是被這些狗蠻夷牽着鼻子走。
但此時,所有的主動權,卻都掌握在他的手裏。
笑眯眯的來回踱了幾步,楊妙才笑道:“愛巴禮閣下,對于貴方要求歸還連山關城主拜音阿圖的事情,經過我們遼南的仔細商議,李帥和陳帥點頭,我們原則上,表示贊同。畢竟,大家都是一家人嘛。有些許隔閡,也不是不能消除嘛。但~,刀兵大事,軍國重器。愛巴禮閣下想必也明了,但凡是一出兵,那簡直是勞民傷财啊!所以,我們遼南方面,也有幾點要求,必須要對愛巴禮閣下,以及您的主子,莽古爾泰閣下講明!”
愛巴禮心中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,這個稀溜溜的狗屁文官,不知道花花腸子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。
但此時,形勢比人強,就算愛巴禮不爽,極爲不爽,卻也絕不敢輕易表露出來,隻得讪讪陪着笑道;“楊大人,您請說,奴才洗耳恭聽。”
“呵呵。”
楊妙才淡淡一笑,身上氣勢卻驟然凜冽,仿似像是披上了铠甲的聖鬥士,“愛巴禮閣下。你們的拜音阿圖少爺,已經跟随我軍十幾天。您也知道,拜音阿圖少爺身份高貴,每天吃喝拉撒,都要精細喂養。這樣,按照每天一萬兩銀子計算,這都小半個月了,合計是十五萬兩銀子。”
“什麽?”
愛巴禮簡直要吐血啊。
一天一萬兩銀子,拜音阿圖難道是豬麽?不,就算拜音阿圖是一萬頭豬,一天也絕不可能吃掉這麽多銀子啊!
這他娘的明顯是這些明狗子要獅子大開口啊。
楊妙才自然注意到了愛巴禮的表情,卻不疾不徐,淡淡笑道:“愛巴禮閣下先不要着急嘛。這隻是第一條而已。這第二條,咱們說說戰馬。我明軍由遼南趕來,人困馬乏,兒郎們艱辛疲憊,戰馬損傷甚大。不過,念在莽古爾泰閣下,跟我們李帥、陳帥都是老熟人的份上,就給你們打個八折吧!”
說着,楊妙才的聲音驟然森冷起來,“正藍旗方面,需要向我們遼南方面,賠償優良戰馬一千五百匹!”
“這……”
愛巴禮張大了嘴巴,登時怕要能吞下足球去,片刻,他忙又跪倒在地上,看向李元慶,用力磕頭道:“李帥,李帥。這,這,您,您跟明軍這般态度,這,這談判還怎麽繼續下去喲!奴才若是把這些要求,帶回營地去。主子爺怕,怕非要把奴才活撕了啊!李帥……”
李元慶淡淡一笑,“愛巴禮閣下,談判嘛。自是要坐下來好好談。我們遼南方面,隻是陳述我們的立場。若是愛巴禮閣下覺得不合适,那自可不必要談下去了嘛!我們在戰場上見真章便是!”
“呃?這……”
愛巴禮簡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。
這談判的要求,本來是他提出來,莽古爾泰也是極爲信任他,把這與李元慶會面的機會,給予了他。
但他若是談崩了,用屁股想,他也知道後果啊。
楊妙才這時已經看明白,在李元慶面前,這愛巴禮,哪怕是莽古爾泰,也不過是一條臭蟲,牢牢的被李元慶踩在腳底下。
不由笑道:“愛巴禮閣下,正如李帥所言,談判嘛,自然是要坐下來好好談。愛巴禮閣下覺得能接受,那便接受,不能接受,那咱們戰場上見分曉便是!不過,剛才也是本官把話說的太急了些。如果貴方願意接受我方的兩個條件,我方也會對貴方做出一些讓步。比如,歸還貴方一些女真女人,以及,少量的女真奴隸。”
“這……”
愛巴禮登時陷入了沉思。
楊妙才這時偷偷看了李元慶一眼。
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。
楊妙才又笑道:“對了,愛巴禮閣下,還有第三點。我家李帥爲了表達我方的誠意,誠意邀請,莽古爾泰閣下,能到前方的中立地點,親自面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