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,楊妙才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,趕忙本能的捂住了嘴巴。
還好啊。
此時帳内隻有他們三人,否則……他楊妙才的臉,怕都要掉到地底下、真不知道往哪兒擱了啊……
一旁,李元慶炸一聽到了這個消息,一時也微微有些錯愕。
但片刻,李元慶便反應過來,嘴角邊,不由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玩味的笑容。
莽古爾泰這厮,總算還不是太傻麽?
“正藍旗那邊還有什麽消息?”
轉瞬,李元慶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,問楊磊道。
楊磊忙恭敬拱手道:“将軍,後金的使者已經在路上,子時之前,應該能趕到咱們的營地。”
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,思慮了一會兒,道:“此事,你去安排。先盡力保持低調。以穩妥爲主。”
身爲李元慶的心腹、親兵副統領,楊磊當然明白李元慶的深意,忙恭敬稱是,快步離開了帳内。
楊磊離去,李元慶笑着來到火盆旁,取了一條早就被火兵們烘烤的嬌嫩、正在保溫的烤黃花魚,用力咬了一口,非常鮮美,肉香嬌嫩,幾乎沒有刺兒,又取了一條遞給楊妙才,笑道:“妙才兄對此事有何高見?”
楊妙才小心接過李元慶手裏的烤魚,這才開始回過神來。
他簡直做夢也沒有想到啊。大名鼎鼎的莽古爾泰,後金的四大貝勒之一,本是氣勢洶洶的沖殺過來,但此時,竟然……竟然要與李元慶議和……
更令楊妙才小心髒都要提到嗓子眼上的是……李元慶……李元慶竟然……竟然仿似要接受莽古爾泰的議和啊,這……
李元慶當然注意到了楊妙才臉上的異樣。
不過,他卻并不着急,更不會去提點什麽。
身爲名滿三晉的才子,楊妙才的才學造詣,自然是毋庸置疑,隻不過,在他的骨子裏,文人的矜持,還是太明顯了一些。
這個世界,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大染缸
誰都不是聖人,自然~,誰也不可能去解救誰。
正如那句老話,‘物競天擇,适者生存’。
李元慶雖然已經給了楊妙才很多機會,并竭力去培養他,但~,如果楊妙才自己是爛泥扶不上牆,那~~~,他隻能是李元慶的一顆下等棋子,而絕不可能成爲李元慶的朋友,兄弟。
楊妙才當然也注意到了李元慶的目光,一時間,額頭上冷汗止不住的往外翻湧,嘴唇都要被咬出血來。
到了這時,他已經明白,李元慶此人……實乃,實乃有枭雄之志啊……
片刻,楊妙才幾乎像是僵硬的僵屍一般道:“李帥,莽古爾泰既然要來議和,這就說明,他沒有與我軍對戰的勇氣。而對我軍而言,此時與莽古爾泰硬拼,也并非是明智之舉。此事,若能處理妥當,将是雙赢之局。不過,咱們卻必須要莽古爾泰多付出些代價。”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,“妙才兄所言不錯。戰争,在很多時候,都是最下乘的手段。既然莽古爾泰有心,那咱們便先看看他的态度。若能談,那便談。若不能談,那就打的他跪下來求饒、求着咱們談!”
李元慶的聲音雖不大,力道也不重,但楊妙才卻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道。
一時間,楊妙才忽然爲莽古爾泰感到卑微了,你說,你怎麽就碰到了李元慶這麽一個對手啊……“李帥所言極是。莽古爾泰是後金四大貝勒之一,手握重權。而根據各方面消息顯示,他與後金天聰汗皇太極之間,一直不睦。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。李帥,若此事咱們肯以把控的好,怕就能足夠讓皇太極喝一壺的了。”
李元慶不由哈哈大笑。
楊妙才究竟是熟讀史書的大才子,也有了一定的基層經驗,對各方面的事務,也有了一定的認知。
他轉不過彎來則已,但一旦他能轉過這個彎來,站在了遼南的立場,那~~,必将是遼南的一個強有力助力!
“妙才兄所言不錯。”
李元慶吃了一口烤魚,掏出懷表,看了一下時間,此時正好八點半,笑道:“妙才兄,此事,你仔細思慮一下,拿出幾個方案給我。嗯,子時吧,子時之前,你過來找我。咱們一起會會這莽古爾泰的使者。”
楊妙才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忙恭敬稱是,“李帥,小弟告退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
李元慶笑着拿起了剩下的幾條烤魚,遞到了楊妙才手裏,“這小黃花魚很新鮮,拿回去,讓紅葉也嘗一下。”
“李帥……”
楊妙才登時愣住了,片刻,重重點了點頭,“李帥,小弟告退。”
“去吧。”李元慶笑着将楊妙才送到了帳門口。
看着楊妙才離去,李元慶三兩口将手中的烤魚吃掉,喝了一大口酒,點燃了一顆雪茄。
讓辛辣的煙草香氣在胸腹裏接連打了幾個回旋,李元慶這才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,嘴角邊,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。
形勢,比想象的還要順利不少啊。
不過,陳忠那邊,他必須要提前交代妥當。
想着,李元慶呼道:“楊磊。”
正在門外值守的楊磊忙快步跑進來,“将軍。”
“去,去将陳帥喊來,陪我喝一杯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……
楊妙才回到了他跟紅葉休息的大帳,赫然發現,他的衣襟,早已經被汗水濕的通透了。
古人言,‘伴君如伴虎’,真是果不其然呢。
但片刻,楊妙才卻忽然回過神來,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,“該死的。”
他,他怎麽會有這種思想,這簡直是……
這時,紅葉忙歡喜的迎上來,“爺,您回來啦。”
片刻,紅葉也看到了楊妙才手裏拿着的烤魚,不由更喜:“爺,這麽晚了,您,您幹嘛還要如此勞累,去給奴婢烤魚呢?奴婢晚上還特意烤了幾條,給您留着呢。”
說着,紅葉接過楊妙才手裏的烤魚,就要放到一旁的火盆上熱熱。
看着紅葉嬌憨的嬌俏模樣,楊妙才這才回過神來,忍不住搖頭失笑啊。
他楊妙才這條命,怕是,怕是要完全賣給他李元慶了啊……
不過,這事情,倒真不一定是件壞事啊……
看着紅葉正在小心的加熱烤魚,楊妙才笑道:“紅葉,别忙活了,還熱乎着呢。剛剛好。去拿壺酒來,陪爺我喝一杯。”
“是。爺。”紅葉趕忙去幫楊妙才溫酒。
看着他已經很熟悉的紅葉嬌俏的腰肢,楊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辛苦了這麽久,終于輪到他顯身手的時候了,此次面對莽古爾泰的使者,将是他的一個大好機會啊!
想着,楊妙才忙凝神靜氣,仔細思慮起來。
…………
此時,李元慶的大帳内,陳忠已經來到。
這厮今晚正興緻勃勃的在海邊釣魚呢,被李元慶急急喊到帳裏來,還有些不爽利,正嘟囔着李元慶壞了他的好手氣呢,但一聽李元慶說出了正事兒,這厮登時卻是精神大振。
忍不住嘿嘿笑道:“元慶,這魚兒嘛,我就先不要你賠了。趕明兒晚上,咱們一起去釣,正好比比手氣。嘿嘿。不過,莽古爾泰這厮,這次咱們可絕不能輕饒了他,必須得讓他吐出點血來。”
李元慶對陳忠這‘死豬不怕開水燙’的架勢,也有些無言,笑道:“大哥的意思,咱們該從何下手?”
陳忠嘿嘿一笑:“元慶,那還用說麽?自然是戰馬了!他莽古爾泰的小舅子,怎麽着,也得值個五百匹良馬吧?”
李元慶不由一笑,陳忠這,倒真是簡單粗暴啊。
不過,此時明軍大勢在手,陳忠這要求,還是有點太小了些啊。
當初,之所以留着拜音阿圖和石原,李元慶就是爲了能與莽古爾泰獲得接洽。
畢竟,在此時~~,遼南雖然在對後金的大勢上,已經占據了很大的主動權,但~,因爲種種原因限制,李元慶和遼南,還是無法完全吃下後金。
如果此時的後金之主換做是老奴,李元慶要面對莽古爾泰,自然是能敲多少竹杠,那便敲多少,最好,直接能拿下莽古爾泰,将這厮拿去朝廷請功。
但此時,後金之主卻是皇太極啊。
這個死胖子,那簡直是比小強還頑強啊。
即便有着超越這個世界五百年的知識,遼南的軍力也已經開始全面步入正軌,但李元慶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但~~,即便是無法在正面,給皇太極造成太多的麻煩,但在私底下,李元慶卻必須得給皇太極好好的備下些‘厚禮’。
而在此時,還有誰,能比莽古爾泰更合适麽?
…………
與陳忠聊了一會兒,确定了物質上的主旨思想,不多時,楊妙才也過來,将他的腹案,仔細對李元慶和陳忠彙報一遍。
楊妙才的腹案比陳忠這簡單粗暴的方式,自是要明了不少,也更接近了李元慶的主旨思想。
那便是----物質打壓爲輔,拉攏分化爲主。争取能在一定程度上,始終保持着與莽古爾泰的這一根線。
陳忠對此自是不以爲然,嗤之以鼻。
他是不屑于與莽古爾泰這鳥雜毛糾結太多的。就算莽古爾泰閹了,給他當奴才,陳忠也沒有多少興趣。
不過,陳忠也明白,李元慶和楊妙才的思慮,顯然更适合長久之計。
畢竟,随着事态的逐步發展,遼南,後金,東江,遼西,已經逐步開始固化,形成格局。
套用後世港島片的名言,‘現在已經是法律時代了,再打打殺殺,那已經是落伍了啊。’
三人達成了一緻,整個事态,基本便被定了性。
接下來,就是共同面對莽古爾泰的使者了。
這時,已經接近了子時,很快,楊磊快步進來通報,莽古爾泰的心腹大将、後金正藍旗勳貴愛巴禮,已經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