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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荷被李元慶猶如虎豹般迅敏的動作吓了一大跳,片刻才回過神來,“是。”
忙小心開始朗讀道:“仰仗天威,退敵解圍,恭紓聖慮事。準總兵官趙率教飛報前事。切照四月二十一日,錦州四面被圍……”
“四月二十七日,敵複益兵攻甯遠,内用西洋巨炮、火炮、火彈與矢石,損傷城外士卒無算。”
“是役也。若非仗皇上天威,司禮監廟谟,令内鎮紀與職,率從甯遠總兵趙率教、前鋒總兵左輔、前營總兵朱梅等,扼守甯遠要地,安可以出奇制勝!”
“今果解圍挫鋒,實内鎮紀苦心鏖戰,閣部密籌……”
“臣看得敵來此一番,已機上視我甯與錦。 孰之皇上中興之偉烈,師出以律,廠臣運籌帷幄楷模,諸臣人人皆敢戰死!”
“大小數十戰,解圍而去。誠數十年未有之功也!”
小荷念的非常仔細,生怕漏掉了一個字,念完了,又恭敬跪在地上,小心、雙手将情報遞到了李元慶的手裏。
李元慶又仔細将情報掃查一遍,這才緩緩放在了一旁的桌上,點燃了一顆雪茄,凝神思量。
片刻。
李元慶忽然回過神來,“小荷,将這些時日遼西所有的情報,全都給我翻出來!”
小荷不敢怠慢,慌忙去做。
不多時,忙将遼西的情報,全都擺在了李元慶面前。
李元慶直接不用小荷朗讀了,而是讓她在一邊分揀,他親自一條一條查看。
等将十幾條情報全部看完,李元慶的臉色已經是一片鐵青,忍不住狠狠啐罵:“這個卑賤的狗雜碎啊!”
“砰”的一聲脆響,李元慶直接将他平日裏非常喜歡的一隻青花瓷杯,一腳踢得粉碎。
小荷被吓壞了,慌忙跪倒在地上,“爺息怒啊。”
李元慶心中簡直煩躁的一筆,暴躁的擺手道:“都他娘的給老子滾出去!沒有老子的命令,誰他娘的也不準進來!”
“是。”
小荷趕忙小心将瓷片撿起來,恭敬退出門外。
李元慶的拳頭都握的‘咯吱’作響,英挺的臉孔陰郁的仿似要滴出水來,完全映襯在煙霧裏。
不可否認,袁督師不愧是科班文人出身,奏章寫的的确爲妙。
但~,這狗雜碎是真敢往上報啊!
連綿四五十個屯堡,足有近五萬遼西百姓啊,就這麽,就這麽輕易的被狗鞑子擄走了啊!
他李元慶在朝~鮮辛苦了幾個月,與狗鞑子惡戰一場,損失了數百兒郎的好~性命,卻不過換來三萬朝~鮮奴隸,七萬朝~鮮女眷。
可,可袁督師這敗家子,這才幾天啊!就能把遼西這幾年來的基業,拱手送給了皇太極啊。
還他娘的能美名其曰,‘數十年未有之功’……
一瞬間,李元慶簡直恨不得直接發兵遼西,将這鍋狗日的扶不上牆的爛泥一鍋燴了,省的他娘的這群狗雜碎活着浪費糧食,死了浪費地方。
但很快,李元慶卻逐漸冷靜下來。
冰凍三尺,遠非一日之寒那!
此時,遼南、遼東的局勢,雖然看似是一大片大好,但就在這好局面下,卻是波雲詭異,暗流湧動。
他李元慶此時不過萬餘戰兵,就算能将遼西滅了又如何,他難道能頂着天下之大不韪,居于中間,直面兩面威脅?
李元慶忍不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如果給他五年時間,讓他能把現有的力量全部消化掉,田地開荒完畢,全部恢複生産,海軍整體成型,海貿走上正軌,若那般,這或許并非是不能實現,但此時……
“我還是不夠強大,我還是不夠強大啊!我還是需要更多的力量、更大的權勢啊!!!”
李元慶拳頭都握的咯吱咯吱作響。
但李元慶很明白,依照遼南此時的地利之勢,守衛半島西部海岸,縱橫蓋州、複州、金州、旅順、長生島一線,已經讓他有些捉襟見肘了,更不要提,喜哈兒衛方向,南洋方向,随時都需要他這母營的新鮮血液來補充。
更不要提,他此時有大量的人力需要安置,還有大量的各方面利益,需要他來平衡調整,‘沖冠一怒爲紅顔’雖是爽利,但此時,明顯不是可以沖動的時候啊。
原本。
對待朝廷的使者,李元慶是想剛硬到底的,但此時~~,李元慶卻忽然改變了想法。
現在就與朝廷完全鬧翻,這明顯不是個好兆頭啊……
…………
遼西甯錦大捷的消息,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,傳入了長生島。
長生島的民衆們,對遼西的事務雖也算關切,但明顯,都是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談來聽、來談。
遼西打勝了,當然好,也是殺鞑子嘛。若是敗了,那則更顯示出長生島和将軍的重要性來。
尤其是此時長生營剛剛在朝~鮮獲得大勝,将士們幾乎人人都有封賞,借着遼西甯錦大捷的風勢,讓長生島一時無比熱鬧,簡直就像是過年一般,直接刺激了島上的各項消費額度的增長。
但這幾日,李元慶卻是愈發低調,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安心在家‘養病’。
很快,李元慶生病的消息,便通過官廳後宅裏的渠道,在島上開始流傳開來。
島上民衆原本興奮慶祝的熱情,登時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子冷水。
所有人都是眼巴巴的,看着、盼着、想盡一切方法,想得到李元慶病情的消息。
一時間,島上的關二爺廟、土地廟、媽祖娘娘廟、觀音菩薩廟,香火簡直一下子旺盛了幾萬倍。
長生島幾乎家家戶戶,都去廟裏焚香磕頭,乞求老天爺保佑,保佑他們最敬愛的将軍李元慶安然無恙,身體安康。
李元慶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效果……
他忙及時轉變了方略,又讓人對外透露了一些風聲,他隻是征戰疲累染了風寒,并無大礙,修養幾日,便可以好利索。
這才讓島上的民衆們稍稍放下了一些心,但百姓們還不是完全放心,依然堅持着每日都去廟裏爲李元慶焚香祈福。
李元慶雖有些無奈,但好歹是把形勢控制住了。
與此同時,在李元慶三萬兩白花花的紋銀攻勢下,皮島方向,終于傳來了好消息。
朝廷使者,終于同意前往長生島,到長生島來見李元慶,而不是再讓李元慶去皮島觐見他們。
大明天啓七年五月十五。
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扯皮之後,朝廷使者,終于趕到了長生島。
李元慶的内書房内,東江部監軍魏良,正恭謹的坐在李元慶的下首。
李元慶的臉色極爲蒼白,就像是貼了白紙一般,虛弱的躺在他的虎皮沙發上,雖是已經快要夏天,天氣已經極熱了,但李元慶身上,卻還蓋着五六床厚厚的棉被。
“李帥,您,您可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!李帥,您才是咱們長生島、咱們遼南的主心骨啊!”
魏良真是被吓壞了,眼淚都要流出來。
李元慶極爲虛弱道:“魏,魏公公,一晃,一晃啊,這,咱們這都認識幾年了啊。這幾年,元慶,元慶可是沒少給魏公公添麻煩啊。”
魏良眼淚止不住的湧落出來,“李帥,奴婢曉得,奴婢曉得啊!若沒有李帥您的提攜,奴婢哪裏能有今天?奴婢怕還是要在宮裏掏大糞啊!”
李元慶的眼淚也湧出來:“公,公公,可,可恨元慶無用啊。朝~鮮的風霜,實在是有些傷人啊。咱們,咱們的好日子,怕,怕也快要到頭了啊。”
魏良忍不住滔滔大哭啊。
這些年,跟在李元慶身邊,少了不說,二三十萬兩銀子,他可是手把手的攥着啊。
他的幾個親戚子侄,現在可都是在長生營裏從軍,在京師,他還置辦了不下十幾處的門面産業。
與正常人相比,他隻是缺了那根有用沒用的‘是非根’,他現在的生活,幾乎已經是幾人之下,萬萬人之上。
尤其是,他已經有三個侄子,都過繼到了他的名下,成爲了他的‘兒子’。
哭了好一會兒,魏良忽然回過神來,眼神猛的堅毅起來,用力握着李元慶蒼白的大手道:“李帥,李帥,您先别着急。事情,事情現在怕還沒有壞到咱們想象的那般程度!這些狗官,沒一個好東西!隻要咱們能把事情做的妥帖,未必就沒有機會!”
“雜家鞍前馬後的爲皇上效命了這麽多年,是比不上九千歲他老人家,但~~,雜家還是能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的!李帥,您别擔心,隻管安心養着身體便是。朝廷此次的使者,雜家來應對。隻要李帥能穩住軍心,把他們打發走,雜家馬上進京!”
“公公,這,這怎的能勞煩您啊!”李元慶不由大爲感動,眼淚止不住的翻湧出來。
魏良忽然變的比男人還男人,站起身來笑道:“李帥,你我之間,何須如此?我魏良,活了一輩子,都跟狗一樣,從來就沒有直起腰來過!但~,自從跟了李帥您之後,我魏良才舒舒服服的過了幾年人的日子。這些年,好日子我也過夠了,不虧了啊!”
“哼。兔子急了還咬人呢!他們真當我魏良,是隻隻會搖尾巴,就不會咬人的狗嘛!”
“李帥,我現在便去迎接朝廷使者。您放心,這一回,我魏良就算是拼上我的老命,也絕不會讓您受到半點委屈的!”
看着魏良仿似‘荊轲刺秦王’一般昂首挺胸的離去,李元慶用力擦了把臉上的眼淚,一把把臉上的白紙揭下來,将身上的被子丢在了地上。
他原本的本意,不過是想讓魏良出面,來應對朝廷使者。
畢竟,在此時這般事态,魏良的位子,很可能已經保不住了,總要發揮一下他的餘熱,也不能枉費了李元慶這麽多年、這麽多的銀子。
但此時,李元慶忽然發現,魏良此人,還不能倒啊。
若是長生島再換成其他監軍,未必,就會比魏良更會做事啊。
李元慶來回踱了幾步,擺手招過一旁的小荷,低聲耳語幾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