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太極何等精明?轉瞬便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。
李元慶對他這小把戲,并不感興趣。而且,就算是要玩,長生營也未必就會虛他們!
片刻,皇太極不由一笑:“李軍門麾下,皆是好兒郎啊!”
李元慶一笑,并未表态,不可置否。
這時,兩邊的烤羊羔的親随都表示,羊羔已經烤好了,可以吃了。
李元慶笑道:“大汗,咱們不若邊吃邊談。”
皇太極笑着點了點頭,“也好。”
很快,兩人的親随分别給兩人将烤羊羔呈上來,用小刀切好。
這時,皇太極卻一擺手,“鳌拜,達素,你們都退下吧。”
“呃?這……”
鳌拜、達素衆人都是一愣,卻不敢走。
李元慶一笑,對段喜亮、順子諸人也是一擺手,“你們也都退下!”
段喜亮、順子諸人自是也不敢輕易退下,與鳌拜、達素諸人,僵持在一起。
皇太極喝道:“鳌拜,達素,蘇圖,還不快退下?”
鳌拜諸人眼見這般,也不敢再糾纏,隻得不爽的退下去。
段喜亮、順子諸人眼見這般,也開始退出了帳外。
很快,帳内便隻剩下了李元慶和皇太極兩人。
皇太極淡淡吃了一口薄薄的烤羊腿片,笑道:“李軍門,有時候,吾一直在想,若咱們不是敵對,那該有多好啊!這天下,将由你我共馳騁!”
李元慶一笑,也拿小刀插起一片烤羊腿片,放進嘴中,慢慢咀嚼,笑道:“大汗的威凜,元慶也是不得不佩服啊!大汗的八王議政大計,可謂是起死回生啊!”
“嗯?”
皇太極不由凜冽的看向了李元慶。
李元慶卻絲毫不虛,淡淡的又插起一片烤羊腿,笑着與皇太極對視。
皇太極這時也回過神來,淡淡笑道:“李軍門的消息,果然是靈通啊!”
李元慶一笑:“大汗謬贊了。元慶的消息,與大汗比起來,還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啊!”
兩人相識一眼,不由都是哈哈大笑,但氣氛,卻開始漸漸冷下來。
此時,皇太極繼位後,極力封鎖了遼中平原、老寨一線,對大明的消息通道。
大明這邊,很難得到後金方面、尤其是高層方面的準确消息。
但~,因爲之前的布局籌謀,後金方面卻是能很輕易的,得到大明方面的各方面情報。
好在此時,大明方面有通敵的賣國賊,卻也遠不如幾年後,甚至直接敢将明軍的布防、裝備、人數,這等核心秘密,直接奉上。
後金對大明有了解,很詳細,但還沒有到詳實的地步。
而同樣,李元慶對後金的了解,情報方面,也是處在了下乘,這‘八王議政’,還是他洞察這世界五百年的先見之明!
而在事實上,皇太極的确也是這麽做的!
老奴死後,後金方面更加雪上加霜,阿敏、代善、莽古爾泰幾個大貝勒,擁兵自重,誰都想觊觎大汗的寶座,而後金内部,蒙古人,披甲人,包括原來遺留的其他女真幾部,也是各個都有算盤。
前有狼,後有虎。
值此危難之際,即便有袁督師的議和之策,給皇太極留得了一些喘息之機,但後金的形勢依舊是不容樂觀。
此時,皇太極并沒有采取趕盡殺絕、大權獨攬的策略,而是進一步下放了權利,也就是傳說中的‘八王議政’。
阿敏、代善、莽古爾泰,包括嶽托、杜度這種旗主級的勳貴,大家一起參與到政務中來。
有什麽事情,大家坐下來一起商量,商量之後,再根據總體的意見,做出決斷。
這就像是太祖的‘統一戰線’。
讓後金在短時間内,原本已經渙散的凝聚力,在很短的時間内,又重新迅速凝結了起來。
雖然還是有些散亂,但後金的根子卻沒有亂,主力尚存,足以壓制周圍宵小,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本錢!
李元慶也不得不佩服皇太極的心胸!
這個死胖子,真的是不世出的雄主啊!
哪怕李元慶來自後世,深得‘民~主’思維的熏陶,怕也絕不能做的如同皇太極這般‘潇灑’!
此時,李元慶和皇太極各自吃了些羊肉,喝了些酒,一時都沒有說話,各自在想着心事。
半晌,皇太極忽然道:“李軍門,你若肯歸附我大金,吾必将遼南三衛,包括長生島、旅順,以及鎮江、皮島區域,分封爲你的永久封地,你以後見到吾,可并肩坐,無需下跪!”
李元慶淡淡品了一口酒,失笑着搖了搖頭,“大汗的美意,元慶心領了。但~,元慶是堂堂炎黃子孫,神之後裔,又豈可以此大好身軀,侍奉化外蠻夷?倒是大汗您,若是肯重新歸附大明,元慶在這裏可以做主,當保全大汗的奴隸和财産,并另外給你們分發新的土地!”
皇太極極爲遺憾的看向了李元慶,“李軍門,何爲蠻夷?何又爲正統?你不感覺,你的想法,太片面了麽?李軍門,此事,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麽?哪怕明廷已是如此昏庸?”
李元慶直勾勾的看向皇太極,“大汗,娘親很醜,但~,您也要嫌棄娘親醜嗎?”
皇太極不由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,“李軍門,與你爲敵,真是吾生平最不願看到的事情。”
李元慶也點了點頭,“大汗,元慶亦然啊!”
皇太極不由哈哈大笑:“想不到,李軍門竟然如此看得起吾,真是吾的榮幸啊!”
李元慶淡淡品了一口酒,卻不再接這個話茬。
皇太極也明了了李元慶的心思,笑道:“李軍門,吾妹聰古倫,今夜便可過門!”
李元慶點了點頭,“大汗的誠意,元慶銘記于心!”
皇太極道:“李軍門,吾希望,在這兩三年内,我們不會兵戎相見!”
李元慶笑道:“大汗之願,亦元慶之願也。”
…………
李元慶與皇太極的會面,大約持續了一個半時辰。
未時中,大約兩點鍾左右,兩人分别帶領各自親随,返回了各方營地。
在天黑後,大約六點鍾左右,後金和碩公主聰古倫的送親隊伍,将會由其營地出發,前往明軍營地。
按照正常的規矩,聰古倫是後金的公主,怎麽也不可能拖到晚上下嫁。
但此時非彼時。
在李元慶和長生營的強勢之下,聰古倫隻能做小,隻能以妾室的門禮,進李元慶的家門,哪怕她有二十萬兩的嫁妝呢。
李元慶回到明軍營地,明軍營地中瞬間歡喜鼓舞,呼聲雷動!
老奴的嫡親女兒、後金的和碩公主,此時卻隻能給李元慶做小,兒郎們的心中,也是分外的振奮。
這主要是長生營的兒郎們,都是遼民出身,又經過了李元慶長時間的熏陶,他們的仇恨,隻限于鞑子的男人,而女人,則是屬于‘流動資産’。
倘若這換成了大明的士大夫階層,怕是唾沫星子,也能将李元慶淹死了。
但事已至此,李元慶早已經不在乎。
回到營地不久,大概還不到三點鍾,天空開始陰郁下來,淅淅瀝瀝的飄起了細碎的雪花,整個天地,一片蒼茫。
李元慶站在雪堆、泥土、木材構架的臨時土牆後,瞭望向遠處的後金營地方向,眼神幽遠而深邃。
坦白說,從骨子裏,李元慶并不願意與後金達成這個妥協。
他喜歡女人,更喜歡漂亮女人,鞑子的女人,也算是東亞人種,也在此列。
隻不過,李元慶更願意用武力,去搶奪而來,而并非此時,與後金達成妥協。
但事已至此,卻由不得李元慶再堅挺着那傻乎乎的風骨。
朝廷對他李元慶已經産生了忌憚,遼西還有袁督師在這邊壓着,李元慶縱然有心,卻也無力去改變大局。
如果能與後金達成妥協,換取遼南三兩年的和平發展時間,李元慶自然是可以接受的。
更不要提,還有聰古倫和她的嫁妝。
但話又說話來,如果皇太極要對‘屯堡區’遼西下手,除非形勢真的超脫控制,否則,李元慶絕不會插手。
但皇太極若是要對遼東動手,對毛文龍下手,李元慶又怎能冷眼旁觀?
糖衣,李元慶收下,但炮彈,皇太極想要送過來,卻也絕非是那麽容易!
天色很快黑下來,火把引燃,篝火升起。
五點半左右,後金方向終于傳來了動靜,一條火龍般的隊伍,敲鑼打鼓,步行而來,直奔明軍營地!
明軍營地這邊早已經準備妥當,營門打開,前方各個火力點屯堡,紛紛進入了狀态。
若情勢稍有不利,戰火馬上就會開啓。
但李元慶很明了,皇太極絕不會在這種時候,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,便也傳令給麾下兒郎,不要輕舉妄動。
在之前的會談中,皇太極也同李元慶說的明白,聰古倫的嫁妝,皆是以财物爲主,而不是像是其他的後金公主、格格出嫁,以牲畜、奴隸、财貨爲主。
李元慶對此也表示了理解。
畢竟,在此時,對後金方面而言,牲畜、奴隸,要遠遠比真金白銀更爲貴重。
皇太極甚至想用聰古倫跟李元慶換取一些糧食,但卻被李元慶嚴詞拒絕了。
當然,李元慶也不會讓皇太極太沒有面子。
隊伍裏早已經準備好了大量的舶來品。
像是什麽玻璃、香料、瓷器、絲綢、茶葉,差不多有價值十萬兩的聘禮,但~~,像是鐵器、糧食之類的戰略物資,----那對不起,一分也沒有。
随着鑼鼓聲越來越近,很快,後金的送親隊伍,已經出現了前方不遠處的視野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