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預備------放!”
伴随着前方軍官手中的指揮刀高高的落下,瞬間,‘砰砰砰’,一陣整齊幹脆的鳥铳嘀鳴聲響起,火光閃動,硝煙彌漫。
前方,大概八~九十步外的稻草人木耙瞬間一片狼藉,破碎滿地。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。
初步目測,這一輪射擊的成績至少在七八成以上,已經算相當不錯了。
這時,前方的鎮撫官已經上前查探成績,很快,成績便通報了過來。
“張自強,優秀!黃亮,優秀!李鐵山,良!馬國安,優秀……”
伴随着前方的成績快速通報過來,這一隊鳥铳兵中,有人歡呼雀躍,有人振臂高呼,卻也有人在暗自神傷,這麽好的機會,居然沒有把握住。
前方在通報成績,這邊,坐在兩側的鎮撫将迅速将成績登記造冊,此次雖不是正式考核,但這些成績,都将留案備用,在将士們之後的提拔升遷之中,起到一些輔助作用。
“小子,可以嘛。比之前要長進了不少啊。”李元慶笑着看了順子一眼。
此時,長生島的鳥铳雖然已經很精良,但由于諸多原因的限制,主要還是冶煉技術不夠發達,铳管的強度還不夠堅韌,在精度方面,便也會有毫厘之間的偏差。
若是說此時訓練射擊的準确度能有個七八成,那到了戰時,尤其是運動戰之時,能有三四成,甚至是兩三成的準确度,那便已經足夠對敵人造成強有力的殺傷了。
鳥铳可以說是長生營的核心武器,在這方面,李元慶也投入了極大的心血。
一方面,加大士兵們的操練力度,讓人能熟悉槍,槍也能熟悉人,人槍合一,形成本能。
另一方面,李元慶也不惜花費大代價,持續加強軍器坊在研究、打造鳥铳上的經費和力度。
在此時這個時代,火繩槍其實已經算是有些落後的科技,早在幾十年前,16世紀中後葉,法國的小鍾表匠馬漢,已經研制出了合格的遂發槍開關,到現在,在法軍之中,已經有大量的遂發槍開始裝備部隊。
與火繩槍相比,遂發槍的優勢極爲明顯,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跨越。
遂發裝置取代了火繩,使得遂發槍可以适應更極端的氣候條件,不僅準确度更高,解放了士兵們繁瑣的操作過程,在士兵們進行段擊式射擊時,也不用再擔心,自己的火繩會依然旁邊同伴的火繩,可以讓隊伍更加緊湊,從而形成更大的密集性殺傷力。
隻不過,種種原因限制,李元慶還沒有得到這種寶貝,關鍵是他此時沒有足夠的時間,親自前往南洋,與那些白毛番鬼糾結,在此時這般狀态,李元慶隻能力争将火繩槍做到極緻,厚積而薄發。
時代在發展,社會在進步。
想要走的更遠,想要獲得更多的資源,李元慶和他長生營的兒郎們,早晚都會不可避免的跟南洋的白人勢力産生糾結。
但在此之前,李元慶必須要在遼南深深的、牢牢的紮下根子來,爲之後的圖謀,創造更多的空間和積累。
此時,聽到李元慶的誇贊,順子臉上卻并沒有太多開心,反倒是有些說不出的懊惱,極爲不甘心的道:“這些兔崽子,真他娘的不給老子長臉啊。聽說,小孔那邊,現在射擊的準确率,已經達到了九成了。”
李元慶不由一笑。
孔有德在火器方面簡直可以說是癡迷,就算回到了島上,這厮也幾乎天天都泡在軍營裏,與槍同飯,與槍同睡,加之這厮在這方面的确有一些天賦,雖然起步比順子要晚,但訓練成績,卻比順子這邊要好很多。
相比較而言,順子在這方面,便隻能算是中人之資了。
沒有特别突出的地方,卻也沒有太多的短闆,中規中矩而已。
不過,有孔有德這個榜樣在前,也是一件好事情,至少,能壓住這小子的尾巴,不用擔心這小子鼻孔朝天。
“怎麽了?不服氣了?”李元慶笑道。
順子看了李元慶一眼,有些無語,半天才道:“哥,小孔比我起步晚不少啊。這他娘的,居然被他比下去了。”
說着,順子大吼道:“你們這些兔崽子,真是給老子丢人啊。下午繼續加練。誰敢偷懶,老子的軍棍可不長眼!!”
看着有些狂暴的順子,李元慶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,嘴角邊卻微微翹起來。
現在沒有戰事,總要給這些兒郎們找個宣洩的缺口啊。
在這邊看了近一個時辰的鳥铳兵操練,李元慶拉着還有些心不甘、情不願的順子,來到了長槍兵的訓練營地。
順子此時已經升到了遊擊将軍,雖然還屬于第三千總隊許黑子的治下,但許黑子已經升到了參将,他更多的任務是長生島的規劃和工兵工作的加強改進,第三千總隊的戰鬥序列,基本上都在順子的直接指揮下。
這小子雖還沒有升爲一軍主将,但卻是實際掌控着第三千總隊的戰鬥序列,也算是年少有爲了。
此時,随着鎮江之役時、五千餘輔兵并入了戰兵序列,李元慶麾下的實際戰兵總量,已經逼近了兩萬人。
再按照千總隊來劃分,已經有些‘衣服小、身子大’了。
大明的實編千總編制,相當于後世的‘團’級編制。
但此時,長生營的千總隊編制,已經相當于一個超大号的‘加強團’。
小一點的千總隊,也得有小兩千人規模,大一點的,像是段喜亮的第一千總隊,實際兵力已經直逼三千人。
李元慶原本也想對此進行大跨步的改進,甚至,直接采用後世的軍事編制,長生營也有足夠的資曆,從‘營’而改爲‘軍’。
但仔細思量,李元慶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所謂‘名不正,則言不順’。
李元慶此時雖已經貴爲鎮國将軍、長生島總兵官,但在根子上,他隻是一個武人,一個不入流的泥腿子。
千總隊的編制雖看似很小,容不下這麽多‘大身子’,但根子上,軍官們該升官還是升官,對應級别所屬的待遇,不會有任何實際偏差,雖然千總隊的名頭是小了點,但長生營内部規劃嚴密,不會影響絲毫戰鬥力。
唯一的缺陷,就是本該立爲‘營’的千總隊,名頭上聽起來小氣一點。
但正所謂‘高築牆,廣積糧。’
與其爲了區區虛名,反倒被那些大佬們和‘瘋狗們’盯上,何如腳踏實地,一步一個腳印、穩紮穩打的來?
畢竟,袁督師還沒有上位,他那威風凜凜、簡直堪比毀滅宇宙的那一刀、還沒有砍下,大明的秩序依然穩固,還沒有被破壞,遠不是爲了區區虛名,而成爲風口浪尖的‘出頭鳥’之時啊。
倒是政務方面,迫切需要一個更爲合适的編制規格了。
正思慮間,前方的一排一百二十名長槍兵已經準備就緒。
“虎!”
“虎虎虎!”
“殺!”
“殺殺殺!”
在軍官們的呼喊下,這一排長槍兵猶如起飛的火箭,風一般沖殺向身前幾十步外的靶子。
他們人數雖然不多,但整齊劃一的姿态,堅定的腳步,執着的目光,仿似連大地都要被他們踩的顫抖。
李元慶也不由連連點頭,手指輕輕拍打着旁邊的椅子,用手指的節奏,跟随着長槍兵們的韻律。
與鳥铳兵的連綿射擊相比,長槍兵無疑要更具觀賞性。
這種遮天蔽日的氣勢,很容易就讓人血脈噴湧,熱血沸騰。
“向右刺-----刺!”
伴随着軍官們的最後呼喊,長槍兵們紛紛大吼,将手中锃亮的槍頭,狠狠的刺入前方的靶子。
頓時,用木架作爲支撐的稻草人靶子,碎裂一起,一片狼藉。
這比鳥铳兵的遠距離射擊更爲直觀,讓人仿似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種槍頭刺破铠甲、而後又直接刺進鞑子身體裏的無與倫比的暢快感。
這時,前方的成績也出來了,有鎮撫高聲呼喊,“李長柏,優秀。張大牛,優秀。馬盾,優秀。趙阿黃,優秀……”
對于長槍兵的成績,順子要比鳥铳兵容易接受的多,臉上笑意根本遮掩不住,偷偷摸摸看着李元慶,在等待着李元慶的表揚。
他這些長槍兵,都是各部的精銳調集而來,爲的,便是鎮守南信口這核心要地。
在長生營裏,就算是順子這一級準主将、包括段喜亮這種一軍主将的親兵,調動也是很‘頻繁’的。
短則半年,長則一年,或者一年稍多一點,各部軍官和部分士兵,都會有所輪調。
有着後世的經驗,李元慶非常明了,要掌控軍隊,最核心的方式,便是掌控着最關鍵的人事和财權。
即便長生營是他親手一手打造,這些軍官們,都是跟随他起于草莽,被他親手提拔起來。
但是人活的啊,并不是機器,常年累月下去,想不形成山頭,這又怎的可能呢?
太祖曾言,‘黨内無派,千奇百怪’。
要避免軍隊内這些山頭的産生,最直接的方式,還是用制度來形成限制。
不定時的規模人事調動,讓人人都有向上的路,卻又無法準确判定下一刻,這一來,他們最忠心的主人,隻能是他李元慶。
當然,在更大的層面上,山頭的形成也是不可避免,李元慶也需要這種山頭,來平衡各方的利益,從而達到他對他的長生島的絕對掌控。
“嗯。還不錯。勉強也算合格了。”
李元慶笑着瞥了順子一眼,忽然想起來,“對了,盧金山呢?”
盧金山正在一旁不遠,忙快步奔到李元慶面前,單膝跪地道:“卑職在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金山,兒郎們都表現過了,現在,讓兒郎們看看你的本事吧!”
盧金山嘿嘿一笑,“敢不爲将軍效死!”
說着,他端起長槍,大吼一聲,風一般朝着不遠處一顆至少得碗口粗細的樹幹沖過去。
“殺!”
伴随着一聲狂暴的怒吼,盧金山準确而又暴躁的槍頭,徑直對準了這棵樹的樹幹。
片刻,隻聽‘咔嚓’一聲脆響,這樹幹竟然被他生生刺斷了,頭頂上微微見綠的樹枝樹幹,轟然倒地。
周圍的士兵們也都有些懵,片刻才反應過來,“盧爺威武!”
“盧爺真是霸氣啊!”
“盧爺好本事啊!”
李元慶也是哈哈大笑,直接站起身來,大步走向這邊,“金山,不錯,不錯,很不錯。你小子,到底是怎麽練出這一身本事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