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元慶回到三福客棧,已經接近子時。
有安公公的默契,查抄王元家産的過程非常順利。
李元慶初步估算了一下,除卻折給安公公的十五萬兩,再除去一些必須的打點開支,他能到手的現銀,至少在七十萬兩以上。
再加之剩下的準備支給渠明瑞的貨物,能折合到手頭的銀子,接近百萬兩的規模。
這一來,支付完欠渠明瑞的糧食款,李元慶手頭上能支配的現銀,還在五十萬兩的規模。
再加之楊嬌~娘霧雨閣這邊,還能反哺個十幾個萬兩,他現在能完全自由支配的現銀,已經達到了近七十萬兩。
王元的這邊的銀子,今夜安公公已經對李元慶支付了一半多,接近四十萬兩,其餘的,明天中午之前,他會安排人送到李元慶的手上。
而渠明瑞這邊也傳來了消息,最晚明天中午,他也能趕到京城。
再加之朝廷即将到來的封賞,李元慶此次入京,幾乎可以說是大獲全勝。
有了這些現銀的支撐,打通倭國、甚至是通往南洋的商道,已經不再隻是夢想。
回到天字号小院兒,楊嬌~娘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,她胳膊枕着桌子,坐在一邊的椅子上,昏昏欲睡。
聽到李元慶的腳步走進,她一下子驚醒了過來,“元慶,怎麽這麽晚才回來?”
李元慶有些心疼,“這麽晚了,還等我做什麽?”
說着,将王元那邊的收獲,對楊嬌~娘簡要介紹了一遍。
楊嬌~娘不由有些咋舌,“這……元慶,我本以爲,我在京師這幾年,也算賺了不少銀子,可跟他們比,這簡直是……”
李元慶一笑,“人和人本就沒有可比性。咱們都是泥腿子出身,想要跟那些含着金湯匙的勳貴相比,還差的遠啊。”
楊嬌~娘點了點頭,“元慶,其實,現在這樣的日子,我已經很滿足了。或許,咱們沒有必要,再去拼命賺那麽多銀子。”
李元慶笑着将楊嬌~娘攬在懷裏,把玩着她的小手:“或許吧。不過,咱們已經站在了這個名利場上,在能力範圍之内的事情,咱們還是要盡力争取啊。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不是?”
楊嬌~娘一笑,忽然想起來正事兒,忙将今天下午李元慶安排她買宅子安頓彩虹姑娘之事,對李元慶叙述一遍。
“元慶,宅子離信王府不遠,占地五六畝,家具奴仆齊全。這原本是個四品京官的宅院。前些時日他犯了事,全家被發配到了南方,我隻花了三萬兩,便買了下來。”
李元慶聞言沉默了片刻,這才道:“嬌~娘,此事,你先不要着急。先讓彩虹姑娘住在這裏。此事到我離京之時,再做安排不遲。”
楊嬌~娘點了點頭,剛要開口,這時,門口卻有親兵過來禀報:“爺,彩虹姑娘的侍女剛剛過來傳話,彩虹姑娘要見您。”
李元慶和楊嬌~娘都是一愣,此時都這個點了,這孤男寡女的……
楊嬌~娘剛要調笑李元慶幾句,但轉瞬她也明白過來,這彩虹姑娘,可絕不是省油的燈啊。
“元慶,你要不要見她?”楊嬌~娘看着親兵離開,忙小聲對李元慶道。
李元慶也沒想到這個點了,彩虹姑娘居然還要見他。
但她此時已經今非昔比,某種程度上,也算是李元慶的主子了,若不見她,也說不過去。
沉思片刻,李元慶道:“她現在心裏必定沒有底。找我應該是這方面。嬌~娘,你先回去休息。待會兒我直接過去找你。”
天字号小院的密道,是三福客棧最大的秘密。
楊嬌~娘此時雖已經是人上之人,嬌貴萬分,但也絕不敢輕易暴露。
“好。元慶,一切小心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放心吧。沒事的。”
看着楊嬌~娘豐滿的嬌軀探入了密道,很快消失不見,李元慶用力喝了一口茶水,快步走向門外。
此次京師之行,各方面的事務雖都很順利,但李元慶的心裏,卻總有一些不祥的預感。
先不說張皇後那邊,就是眼前的彩虹姑娘,也像是一顆巨大的定時炸~彈。
尤其是今天天啓小皇帝将王元的宅子,賞賜給了李元慶,這更讓李元慶感覺很不好。
按道理,升官又發财,可謂是人間美事。
但也正是因爲這套宅子,讓李元慶有很強的如坐針氈的感覺。
此時,雖沒有‘質子’一說,但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,非要借着這宅子說事兒,讓李元慶把老婆、孩子,寄養到京師,他可真不好反駁啊。
好在彩虹姑娘此時還在他的掌控之中,他必須要利用好這張王牌。
來到地字号小院兒,彩虹姑娘的丫鬟、龜奴趕忙紛紛避讓,恭敬對李元慶行禮。
誰都不是傻子。
這大半天的時間,天啓小皇帝的身份,在他們之中,恐怕早已經不是秘密。
李元慶非常明了,彩虹姑娘本人,也需要這個由頭,提升她的影響力,加強她對這些丫鬟、龜奴、婆子們的控制力。
但這些人更明白,天高皇帝遠,真正掌控他們生死大權的,還是眼前的李元慶。
李元慶擺手讓她們退下,大步走到了門口,恭敬道:“卑職李元慶,見過姑娘。”
片刻,裏面傳來了彩虹姑娘熟悉的聲音,“李爺來了,進來吧。”
“謝姑娘。”
李元慶小心推開了門,走進了房内,想了一下,還是随手關住了房門。
房間内,彩虹姑娘隻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,坐在椅子上,拿着一面鏡子,看着她的妝容。
桌子上擺着幾個小菜,還有一壺酒,有兩個菜,似乎是剛剛炒出來,還冒着熱氣。
雖然李元慶掌控着彩虹姑娘的主動權,但此時,她身份畢竟已經非同尋常,李元慶掃視一眼,忙垂下了目光,恭敬道:“姑娘尋卑職,不知有何吩咐?”
彩虹姑娘放下手裏的鏡子,忽然嬌笑着看向李元慶:“李爺,若是奴家沒有事情,還不得看李爺一眼了麽?”
李元慶一愣,忙别過了她的目光,“姑娘說笑了。爲姑娘分憂,是卑職的職責。姑娘但有差遣,卑職必盡力而爲。”
彩虹姑娘咯咯嬌笑,“李爺。請坐。”
她說着,站起身來,笑着倒滿了兩杯酒,笑道:“李爺,本來下午時,奴家就準備好了酒菜,想感謝李爺的恩德。但李爺工事繁忙,奴家等到現在,才等到李爺回來的消息。若是有不周之處,還請李爺海涵則個。”
說着,她笑眯眯來到李元慶身前,邀請李元慶入座。
此時隻是初秋,天氣還有些熱,尤其是彩虹姑娘此時隻穿着真絲的白色内衣,站在李元慶的角度,可以清晰的看清她裏面的紅肚兜,以及柔潤妖娆的體态身姿。
感受着她身上的香風半秒鍾,李元慶瞬間反應了過來,“姑娘言重了。時候已經不早了,若明日中午有閑暇,卑職宴請姑娘。”
彩虹姑娘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李元慶是這個反應,秀眉微蹙,嬌柔道:“怎麽?李爺看不起奴家?還是怕,有人說閑話?可奴家都不怕,李爺您又怕什麽呢?”
李元慶忽然意識到,這彩虹姑娘,比他想的還要難纏不少啊。
這是個明白人啊。
想了一下,李元慶也沒有再多猶豫,對彩虹姑娘點點頭,坐在了凳子上。
看此時彩虹姑娘的态度,李元慶已經很明了,她必定也十分清晰她此時的狀态。
說到底,她雖已經成爲皇帝的女人,但名不正、言不順,想要進宮,幾乎不可能。
甚至,她想要與天啓小皇帝說一句話,都是一種奢望。
而其中溝通的媒介,唯有依靠李元慶。
在很大程度上,李元慶直接掌控着她的生死。
見李元慶坐下了,彩虹姑娘不由大喜,忙笑着坐到了李元慶的身邊,芊芊玉手親手把酒杯遞到了李元慶的手裏,“李爺,奴家敬您一杯。沒有您,就沒有奴家的今日。”
李元慶端起酒杯,與她碰了一下,一口飲盡,笑道:“姑娘說笑了。能爲姑娘分憂,是卑職的福分。”
彩虹姑娘咯咯嬌笑,“或許吧,李爺。但李爺今日不來明月樓,彩虹便永遠沒有這種機會。若不是李爺果斷,明月樓的東家,也斷然不會對彩虹放手。”
李元慶點了點頭,“姑娘,您若有什麽要求,盡可對卑職明言。卑職必會盡力而爲。”
彩虹姑娘忙笑道:“李爺,奴家怎的敢對李爺有要求?隻求李爺念在彩虹一介弱女子,能夠多多拂照,彩虹便感激不盡了。”
李元慶一愣,但轉瞬便明了了彩虹姑娘的意思,拿起酒壺,給自己倒滿,又給她倒滿,低聲道:“你我本是同氣連枝,自是當同心協力。短時間内,你想入宮,恐怕很難做到。但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内,我會盡力幫你促成好事兒。”
李元慶說着,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。
彩虹姑娘何等精明?瞬間便也明白過來。究竟怎樣,還是要看她的肚子争不争氣。
隻要她的肚子能争氣,何愁入不了宮?
“李爺,您的恩德,彩虹沒齒不忘。”彩虹姑娘重重與李元慶一碰杯,一飲而盡。
李元慶也一口氣飲盡了杯中酒,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後世,有位知名大豪在《圍城》中說道,‘裏面的人想出來,外面的人卻想進去’。
此時,眼前這個嬌媚的少女,隻看到了光鮮的好處,怕卻并未想到過,在這光鮮亮麗之下,黑暗裏隐藏着的刀光劍影。
有客氏的存在,即便是張皇後,都難以爲繼,更何況,她區區一個風塵女子?
大明的天子,不務正業是出了名的。
英宗、正德、嘉靖、隆裕、萬曆,包括此時的天啓小皇帝,甚至,也包括老朱和成祖。
風塵女子入宮,在大明,并不算罕見。
就算正德夜入農家,也能有文人美化爲‘遊龍戲鳳’,天啓小皇帝耍個頭牌,這還真不叫事兒。
隻不過,李元慶卻清晰明了,即便能入宮,等待她的,也遠非她想象的那麽美好的結局。
“李爺,您在想什麽?”
這時,彩虹姑娘忽然一笑,桌子下,小巧的腳丫,卻是不自禁的碰到了李元慶的小腿上。
李元慶一愣,忙看向彩虹姑娘,卻發現,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。
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