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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砰砰……”
清脆的鳥铳嘀鳴連綿而起,五六個白甲勇士瞬間倒在了血泊裏。
西面,硝煙飛濺,有明軍軍官在大聲呼喝士兵向前,已經急匆匆的沖了過來。
嶽托不由大驚,“八叔,五叔,阿瑪,是長生營,李元慶的人的沖過來了啊!”
莽古爾泰猛的将插入張盤心髒的鋼刀抽了出來,一腳蹬在張盤的胸口。
但張盤的屍體仿似僵住了,就這樣半跪立在當場,猶如石雕,莽古爾泰這勢大力沉的一腳竟然沒有把他踢飛。
但此時,他也來不及再計較這些,忙轉頭對皇太極道:“八弟,咱們快走吧!”
皇太極眯着眼睛看向西面的火光,片刻才轉過頭,忽然冷聲道:“把張盤的首級割下來,咱們走。”
片刻,有幾個奴才快步沖上前來,就要對張盤的屍體下手。
皇太極等一衆後金貴族,則在數百名王帳精銳的掩護下,急急朝着南面逃去。
但這時,南面不遠,張盤的殘兵還有七八十号殘留,他們被隔絕在戰場之外,一直沒有沖上來。
此時,看到鞑子居然要對半跪立的張盤的屍身動手,鞑子主力又已經退走,不遠處援軍又來了,他們怎的還能忍?
有人高呼道:“兄弟們,他們竟然敢亵渎将軍,跟他們拼了啊。”
“保護将軍屍體!跟鞑子拼了啊!”
瞬間,這七八十号人一擁而上,瘋狂的朝着這幾個鞑子沖過來。
張盤的屍體仿似僵住了,一個鞑子割了張盤的脖頸一刀,卻被脖頸的骨頭卡住了。
他不由狠狠啐了一口,剛想抽出刀,這時,一個明軍已經猛的一刀,劈向了他的腦門子。
他被吓了一大跳,張盤脖頸上的鋼刀也來不及取下,趕忙一個翻滾,逃到一旁。
身邊,一個鞑子大呼道:“明狗子勢大,先撤一步。”
留守幾個鞑子也不敢再顧及張盤的屍身,從張盤部殘軍一側,殺開了一個缺口,急急跟在主力後面,朝着南面奔過去。
片刻,李元慶帶着長生營的兒郎們趕到了。
李元慶一眼便看到了跪立在當場的張盤,瞬間,他的眼淚猶如湧泉,再也止不住的奔流出來。
本想給張盤一份功績,卻怎想……
“狗鞑子!老子與你們不共戴天啊!!啊-----!追!給老子追!!!!鸠殺皇太極,生死不論!黃國山,孔有德,你們兩個也帶人去追!快!”
李元慶近乎發瘋般大呼,眼睛都有些血紅。
黃國山、孔有德怎敢怠慢,趕忙招呼各部,迅猛的沖着皇太極王帳主力的後面追過去。
但黃國山卻留了個心眼,擺手讓一起追過來的牛根升帶着五六十個親兵,守護在李元慶身邊。
牛根升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……
看着遍地的明軍兒郎的屍體,他的眼淚也忍不住湧落出來。
但他是斥候出身,性子極爲機警,趕忙擺手讓這些親兵散落向四周,防止鞑子留人偷襲。
他自己則帶着十幾個兄弟,環形圍繞在李元慶身邊,爲李元慶形成了一道人肉護盾。
此時,李元慶有些顫抖的來到了張盤身邊。
他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張盤脖頸上的鋼刀,瞬間,淚如湧泉,用力跪倒在張盤身前,“張大哥,是我對不起你啊。是我對不起啊!”
張盤的眼睛還睜着,一直昂首看向北方,那是鞑子剛才沖過來的方向。
李元慶用力握了握張盤的大手,他的大手上,還殘留着曾經熟悉的體溫,隻是,此時卻已經僵硬無比。
“張大哥,你爲什麽要這麽傻?爲什麽要這麽傻啊!”
李元慶忍不住滔滔大哭。
雖然與張盤有一些矛盾,但這些東西,并非就不是不可化解。
若張盤在别處陣亡,李元慶或許不會這麽内疚,但此時,張盤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,明軍形勢一片大好之時……
這讓李元慶怎能接受這個結果?
張盤似乎也感受到了李元慶的存在,他的眼角邊,兩行血淚,慢慢的滑落出來。
暮然,他的身子一軟,竟自倒向了李元慶的身上,各處傷口本以凝固的血液,像是湧泉一般,止不住的噴灑出來。
李元慶被吓了一大跳,但感受着張盤身上還熱乎的鮮血,他也明白了張盤的意思。
小心将張盤扶起來,牛根升和幾個親兵就想過來幫忙,李元慶大喝道:“滾開。”
牛根升幾人再不敢動,呆呆立在了當場。
李元慶親手小心将張盤的屍身放平,解下了他的铠甲,蓋在了張盤身上。
“張大哥,我李元慶對天發誓,我一定會爲你報仇!我一定會親手手刃皇太極!”
說着,李元慶冷冽的掃過身邊,“你們留下20人,好好守護張大哥的屍體。牛根升,跟老子追!”
“是!”
牛根升怎敢怠慢?趕忙招呼身邊親兵,跟在李元慶身後,迅速向南方追過去。
此時,張盤他們鏖戰的區域,是山腳下的一塊平坦的高處,并未被白天的水勢浸濕。
但出了這塊平地,南面,到處都是一片泥濘,泥漿能沒過半個小腿,至少有個20多厘米深。
這般态勢,人想跑也跑不快。
但李元慶和身邊的親兵們,從複州城一路趕過來,早已經适應了泥漿裏的節奏,沒有費太大力氣,很快便追上了黃國山和孔有德的主力。
這時,皇太極也意識到了危機的程度,在南面,官滄海的埋伏也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,快速朝這邊逼過來。
皇太極不敢怠慢,趕忙帶着一衆貴族和王帳主力,急急朝東面撤退。
在東面大概一裏多外,火光閃動連綿,有人在不斷的大呼,那是他們的主力所在。
但明軍這邊怎能讓他們如願?
長槍兵不好使,但鳥铳兵在這種環境,威力卻是被發揮到了最大。
伴随着一陣陣鳥铳嘀鳴響起,即便這些王帳精銳都有精甲護身,但不多時,已經有五六十人,倒在了泥漿之中。
李元慶快步趕過來,前方,皇太極王帳主力的尾巴,就在三四十步之外。
借着搖曳的火光,李元慶甚至可以清晰的看清,那個被白甲漢子簇擁在當中的肥胖身影。
“手刃皇太極者,賞金萬兩,官升三級。兒郎們,給老子滅了他!”李元慶近乎歇斯底裏的大吼。
“活捉皇太極這狗賊!”
“皇太極就在前面,兒郎們沖啊!”
身邊兒郎們士氣高昂,大呼大吼着,拼命對着皇太極屁股後面發起沖擊。
前方,皇太極也急了眼,他萬萬沒有料到,泥漿竟然會這麽難纏。
眼前這般局勢,他們已經危在旦夕。
若是落到了明軍手裏,尤其是李元慶手裏,不用想,他也能猜到,他的結局……
“快,快走!”
已經到了這個程度,皇太極也沒有了往昔的淡定,連滾帶爬的拼命往前沖。
他身材雖然肥胖,但此時正值當年,身手極爲靈敏,在百多名白甲勇士的掩護下,急急朝着東面奔逃過去。
莽古爾泰、代善、嶽托衆人,誰也不敢怠慢,在各部精銳奴才的掩護下,跟着皇太極,急急朝着東面主力的方向狂奔。
“哎喲!”
這時,何和禮忽然一個趔趄,一頭栽倒在泥漿裏。
他已經年近六十,畢竟是年紀大了,遠遠無法與皇太極、代善、莽古爾泰這些正值壯年的漢子相比。
“主子爺,您沒事吧?明狗子就要上來了,快走!”
身邊奴才趕忙快步沖過來,架起何和禮,就像往東面逃。
但何和禮疼的直抽涼氣,剛才這一下,一時沒看清地勢,他的腳踝怕是都要拗斷了。
“快扶我起來。”何和禮大聲呼吼。
一個高大的奴才一咬牙,忙道:“主子爺,得罪了,我背您。”
說着,就要将何和禮背在背上。
但這時,眼尖的孔有德早就發現了這邊的異常,一聲清脆的鳥铳嘀鳴,正中何和禮的另一隻腿。
“啊-----!”
何和禮頓時殺豬般的痛呼。
身邊奴才也慌了神,忙快步朝他圍攏了過來。
何和禮往東一看,皇太極他們已經逃出了二三十步,根本不可能顧及上他了,不由面若死灰!
但他一生戎馬,眼界、膽識,遠非凡夫俗子可比。
他也知道他此時是走不了了,一咬牙,大呼道:“八爺,您先走,我來斷後!記得,一定要給我報仇啊!”
說着,他猛的回過身,對着蜂擁沖上來的明軍大呼道:“卑賤的明狗子,想取老子的命,你們得拿命來換!”
他身邊的幾十個奴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,不再退卻,奮勇朝着何和禮身邊聚攏過來,惡狠狠的看着沖上來的明軍。
“明狗子,有膽就沖上來吧!”
“哈哈哈!殺一個夠本,殺兩個賺一個!明狗子,來吧!爺爺等着你們!”
何和禮身邊的奴才嚣張的大呼。
主子受了傷,到了這般程度,他們根本退無可退,若是力保主子,還能換取個忠名,讓後金善待他們的家人,若是逃脫,他們的家人,怕是瞬間就要被打到地獄裏,給他人爲奴爲婢。
李元慶這時已經沖到了近前。
眼見皇太極他們越跑越遠,李元慶也明了,想追上精銳保護的皇太極,在這般地勢下,已經很難實現了。
但眼前,這個身穿鑲金甲的老頭子,必定也是後金的大員。
今日這戰局,本就是爲了更多的殺傷後金的有生力量,隻不過,因爲張盤的死,讓李元慶一時被仇恨沖昏了頭腦。
此時,一旦冷靜下來,李元慶的腦子也恢複了清明。
他殘忍的一笑,“上!那個老頭子,我要活的!”
“是!”
片刻,“砰砰砰”,一輪鳥铳齊射,前方十幾個後金勇士瞬間倒在了血泊裏。
其他人雖死撐着站着,但他們也明了,在這般近的距離,他們的铠甲,根本無法防禦明軍犀利的鳥铳攻勢。
很快,黃國山、孔有德已經帶着數百人,将何和禮一行,團團圍在了正中。
随着長槍兵逐步逼近,有些不知死活的鞑子發瘋一般沖上來,但等待他們的,隻能是被數杆長槍穿成肉串。
不多時,何和禮身邊已經沒有幾人了,隻有三兩個奴才,死死守護着他,惡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明軍士兵們。
何和禮忍不住仰天長嘯:“想不到我何和禮一生戎馬,竟然要死在這裏!李元慶,你若是個漢子,就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!讓爺看看你!”
他說着,直勾勾的看向了西面、那個被人群簇擁着的高大身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