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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砰砰砰’。
随着連綿清脆的鳥铳聲響起,城頭上一時硝煙四濺。
底下的鞑子也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,紛紛躲在牛皮戰車的牛皮和角樓之後,依托這些阻礙,用弓箭對城頭上明軍方向發起反擊。
隻不過,城頭上李元慶兩部鳥铳兵千餘人,組成了連綿的火力網,仿似根本不會停息一般,幾分鍾之後,底下後金軍再也沒有反擊的力氣,被死死壓着擡不起頭來。
雖然他們都有精甲護身,但明軍這邊的鳥铳兵槍法準的很多,有人專挑他們的軟處打,有人則直接朝頭打。
他們雖有頭盔護着頭,但鉛彈産生的巨大的沖擊力,猛的沖到頭盔上,即便不能當下要了他們的小命兒,也足夠他們喝一壺了。
一刻鍾之後,城頭下已經倒下了幾十具鞑子屍體,他們被牢牢壓制在六十步左右,根本無法前進分毫。
千人的鳥铳兵,基本能形成無限火力覆蓋,就算陳忠這邊的鳥铳兵,是明軍傳統的鳥铳兵,還沒有采用李元慶改良過後的鳥铳,六七十步,威力寥寥,但耐不住長生營這邊的鳥铳威力極大,這樣真真假假,混合其中,反而更讓後金軍摸不着頭腦。
他們根本分不清,到底哪一铳,會要了他們的小命。
“哈哈哈。真是痛快啊。狗鞑子,再往前來啊。”
陳忠忍不住哈哈大笑,多日而來的積怨,在這一刻,一掃而空。
李元慶伏在一旁的垛口邊,透過一旁垛口間的間隙,也在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後金軍的戰陣。
長生營基本上已經完成了半火器化,此時,鐵匠鋪的規模又有擴大,月産合格鳥铳的數量,已經達到了120杆以上。
此次出征時,長生營的鳥铳兵數量已經達到了1100多人,除了順子麾下幾個把總,是全員鳥铳兵,其他部隊中,也都有了鳥铳兵的加入。
此時,長生營幾乎是領先鞑子半個文明等級,又豈能幹不過這些隻會有土辦法的狗鞑子?
哪怕他們全身披甲又怎樣?
一铳搞不死他,十铳還能也搞不死?
複州城此時準備了無數的彈藥,就爲等着這一刻。
視野中,一個鞑子白甲極爲不爽,他小心伏在牛皮戰車後,手裏舉着一面半人高的盾牌,瞅準了一個間隙,連滾帶爬的飛速來到了另一輛之後,又頓了片刻,瞅準了明軍火力交替的間隙,飛速往前翻滾,似乎想憑着一己之力,沖到城下。
李元慶也來了興趣,對旁邊的孔有德道:“小孔,看到他了麽?”
孔有德也随身攜帶了一杆鳥铳,這是前些天李元慶賞給他的,孔有德簡直當做至寶,就算睡覺,也要小心包起來摟在懷裏。
他本身就極有天賦,十幾天練習下來,槍法已經相當不錯。
像是這般狀态,他是李元慶的親兵頭子,就算手癢的不行,但他要先保護李元慶的安全,自然不能上前殺敵。
而此時,李元慶居然允許他動手,他怎的能不喜?忙嘿嘿笑道:“謝将軍。”
邊說着,已經飛速裝好了彈丸,點燃了火繩,将鳥铳端在了手上。
片刻,隻聽‘砰’一聲脆響,細微的火光閃過,這鞑子白甲頭部中彈,一個趔趄,痛呼一聲,狠狠栽倒在地上。
但孔有德剛要裝彈,繼續射擊,這時,兩側不知道有多少火光飛過,這鞑子白甲瞬間變成了篩子,身體不知道到底受到了多少創傷,就如同多處漏了氣的氣球,四周暗紅的血液不斷的湧出來,片刻,便再沒有了一絲動靜。
“兄弟們手也太快了吧?這,這狗日的,真是便宜他了。”孔有德不由有些無語。
李元慶和陳忠幾人不由都是大笑。
黃國山笑道:“小孔,你急啥。這才哪到哪,機會還有的是。”
孔有德也明白過來,嘿嘿一笑,趕忙收起了他的寶貝鳥铳,重新恢複到了他親兵頭子的身份。
城頭上明軍士氣如虹,但城下的鞑子,卻是有苦說不出。
牛皮戰車無法往前推進,就無法掩護角樓,角樓隻得停在百步之外,根本無法上前,裏面的後金精銳弓箭手隻能幹瞪眼。
但他們也明了,這般下去,即便他們靠上前去,也隻能成爲明軍的活靶子。
一時間,明軍占據了全面的主動權,後金軍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不過,雖然占據了主動,但李元慶卻也不敢有絲毫大意,小心查探着這些後金軍的狀态。
這牛皮戰車相當牢固,即便面對明軍這麽兇猛的攻勢,很多撐在前面的牛皮,還都很完好,并沒有破損。
那些聰明的鞑子,都躲在牛皮戰車之後,即便無法射箭,但明軍鳥铳兵卻也無法對他們造成殺傷。
此時,明軍是占據了絕對的主動,但叫好不叫座,并沒有對後金軍造成太過緻命的決定性殺傷。
不多時,鳥铳的火力已經持續了近半小時,李元慶對身邊傳令親兵擺了擺手,“差不多了。讓兒郎們休息一下,放他們近一點。”
“是。”
片刻,李元慶的命令便被傳達到一線,原本密集的鳥铳聲,很快停息了下來,隻有一片硝煙彌漫。
陳忠笑道:“狗鞑子已經被吓破了膽,恐怕不敢這麽繼續上前了。”
李元慶笑道:“這倒怪我太急了。該把他們放近一點的。”
陳忠低聲道:“元慶,這也無妨了。先把士氣提起來再說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也好。總不能浪費咱們這麽多彈丸、火藥,這可都是銀子啊。”
兩人相識一眼,各自隐藏在了垛口之後。
此時,明軍的火力覆蓋停止,後金軍那邊的弓箭又零星起來,李元慶和陳忠也不敢怠慢,小心等待着後金軍的下一步動作,他們到底是進還是退。
而城下後金軍方面,看到明軍的鳥铳聲停息,他們終于如獲大赦。
這些重甲兵,真奴隻有寥寥,有人用漢語大喝:“明狗子的火器不行了啊。兒郎們,跟我上啊。”
很快,牛皮戰車連帶着後面角樓,繼續緩緩向前推進。
而這些後金鞑子口号雖是喊得響亮,但誰也不是傻子,牢牢的跟在牛皮戰車之後,再也不敢當出頭鳥。
陳忠嘿嘿一笑,“狗日的。還好他們沒被吓跑。”
李元慶這時臉色卻有些不對勁,并沒有回複陳忠,而是死死的盯着底下的後金軍人影。
剛開始看他們的裝備,加之各牛錄的旗号,李元慶還以爲他們是各牛錄的精銳。
但此時,看到他們動作這麽緩慢,并沒有想象中的整齊,尤其是推進速度,明顯缺乏了一股真奴的兇狠勁兒。
李元慶也有些反應過來,難不成,這隻是皇太極的炮灰?
很快,李元慶的推斷便得到了印證。
這些狗鞑子,外表的确光鮮,有精甲護身,但他們卻像是一隻隻烏龜一般,動作太緩慢了。
而在他們身後,正白旗3個牛錄的精甲步兵,已經迅速靠了過來,就在二三百步之外待命。
李元慶不由一笑,低聲對陳忠道:“大哥,看來咱們高興的有點早了啊。正菜還在後面。”
陳忠這時也注意到了後面的正白旗精銳,一笑道:“元慶,看來,咱們不把這些雜役放過來,後面的鞑子精銳,是不肯露頭啊。”
李元慶笑道:“皇太極給咱們準備了這麽一份大禮,豈能壞了他的心意?放他們過來。”
“嗯。”陳忠重重一點頭。
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,鳥铳兵紛紛退後幾步,俯下身子,隐藏在城牆之後,在他們身後,各部長槍兵、刀盾兵迅速靠上前來,準備應對後金軍有可能上城來的肉搏。
但看到這般狀态,躲在城門樓子的魏良和王啓亮不由大驚,趕忙派錦衣衛招李元慶過去問話。
“李将軍,爲何鳥铳不響了?鞑子要上來了啊?”張啓亮比魏良還着急,趕忙急急問李元慶道。
李元慶一笑,“回張監軍的話,鳥铳連續發射,铳管容易發熱,很容易形成炸膛。所以,射擊一會兒,就要休息一會兒。兩位監軍大人不用擔心,長槍兵和刀盾兵已經預備,即便鞑子敢沖上城頭來,卑職也能很快将他們殺下去。”
見李元慶這般說,魏良和張啓亮也不好再說什麽,魏良忙囑咐道:“李将軍,鞑子兇猛,務必要小心行事啊。”
李元慶忙笑道:“多謝魏監軍提醒,卑職一定會注意的。”
李元慶快步返回城頭,陳忠低聲笑道:“元慶,裏面兩位爺吓尿了?”
“呵呵。大哥,咱們不管他們。先以戰局爲主。”
李元慶可不想爲這兩個沒卵子的貨在戰場分神,趕忙集中精力,掃視整個戰局。
陳忠也明白李元慶的意思,迅速集中起了精力。
很快,後金軍的炮灰已經推進到了城下二十步外,但他們也長了記性,不敢再茫然前進,許多披甲輔兵,迅速拿着鏟子、鋤頭,開始在城下修建防禦性工事。
陳忠有些着急了,“元慶,怎麽辦?狗日的好心思啊。”
李元慶卻是非常冷靜,“大哥,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。他們願意修工事,就讓他們修便是。咱們應該對麾下兒郎們有信心。”
陳忠一愣,随即重重點了點頭。
想要殺傷鞑子的有生力量,己方必須要露出一些破綻,否則,以皇太極的精明,他怎的可能輕易上鈎?
若無法殺傷皇太極的主力,就算殺再多的炮灰,這場仗,也永遠沒有盡頭。
狗日的皇太極,心思真是歹毒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