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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元慶因爲鲸肉、得到天啓小皇帝召見連夜進京之事,并不是什麽秘密。
沒有幾天時間,這個消息,便傳到了該知曉之人的耳朵裏。
皮島,毛文龍對此事隻是一笑。
李元慶有聖眷,對毛文龍而言,也是一件好事兒,讓聖上能将更多的目光,關注東江。
而至于鲸肉,李元慶又怎能忘了他?
恐怕,他比天啓小皇帝吃上的時候還早很多。
毛文龍是杭州人,坦白說,他更喜歡清淡的口味,對這種有點重口味的鲸肉,興趣并不是太大,但不可否認,當他享受鲸肉的時候,這種海洋之王高高在上的即視感,讓他的心裏,也不自禁的就生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感。
登州,袁可立也如約得到了李元慶的鲸肉,同時得知了李元慶進京的消息。
巡撫衙門後院,一個俏麗的小婢泡上了一壺熱茶。
袁可立淡淡品着茶,讓這小婢捶打着肩膀,嘴角邊忽然露出了一絲有些詭異的笑意。
李元慶這厮,倒真是小看了他啊。
這個人,野心可不小。
該如何與他共處呢?
袁可立手指輕輕敲打着太師椅的扶手,緩緩陷入了深思。
遼西,山海關。
經略府臨時衙門,孫承宗也得到了這個消息,看着仆人端上來的生煎鲸肉,孫承宗不由一笑。
李元慶此次能進京,雖然是耍了些小手段,但這人,有本事,更有能耐,他進京,某種程度上,對遼事也是有着積極的推進作用。
天啓二年一年,東江可謂是全面開花,但他的遼西,剛剛成立,百廢待興,花了不少銀子,效果卻沒有見到多少。
看來,袁蠻子的甯遠築城計劃,必須要提前一些了啊。
還有,必須要将大明的防線,盡快穩固在錦州、大淩河一線。
這才不枉聖恩普照啊。
在經略衙門不遠,孫元化的宅子裏,将一份生煎鲸肉吃完,回味着鲸肉的味道,孫元化頗有些玩味。
李元慶這人,有意思啊。
這厮,到底是忠是奸呢?
隔壁,袁督師這邊,卻完全又是另一種态度。
将一份鲸肉吃完,他不由露出了一絲冷笑,“本以爲你是個人物,卻隻是區區一介弄臣。”
說着,他不屑的一笑,擺手讓人将盤子、碗收拾幹淨,拿出一本兵書,仔細閱讀起來。
所謂‘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顔如玉’,遼事,還是要靠他們這些文人來。
與袁督師吃飽了食、就不認識鐵瓢不同,前屯吳襄駐地,大營裏,吳三桂小心打量着盤中的鲸肉。
他實在無法想象,以區區人力,怎的可能與巨鲸搏鬥?
但李元慶卻做到了,而且,就把它們的肉,擺在他們的餐桌上。
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遲遲不肯動筷子,吳襄不由笑道:“長伯,爲何不吃?”
說着,他忽然也有些喪氣,要不是自己這寶貝兒子,他還真吃不到這鲸肉。
祖大壽那邊,剛剛過來拿去了一些,要嘗嘗鮮。
現在,在遼西,誰能得到李元慶送的鲸肉,那簡直就是光耀門楣的榮光啊。
畢竟,這鲸肉,皇上都說好,那還能錯的了?
吳三桂一笑,“爹,這鲸肉很珍貴,孩兒要好好想想,才能吃。”
吳襄不由有些無語,這鲸肉是李元慶送給他兒子的,兒子還沒吃,他也不好先動筷子嘗鮮,笑道:“長伯,區區一塊鲸肉而已,何須這般費功夫?趕緊吃完飯,咱們去軍營巡視。”
吳三桂點了點頭,忽然道:“李元慶,真英雄也。大丈夫,就當如此。”
說着,這才開始吃肉。
吳襄不由一愣,這個……
北面百裏外,甯遠衛廢城不遠處的滿桂駐地,這時正熱鬧非凡。
今天,天下了起了小雪,有些寒冷,但在凝固的簡易小校場上,滿桂隻穿着一件單衣,衣襟剛剛漫過肚子,露出了結實的胸膛。
他站在一旁的篝火旁,匕首随意劃下一塊鲸肉,塞進嘴裏,大吃大嚼,片刻,便已經滿嘴流油。
“乖乖滴。這鲸肉果然不同凡響啊。居然這麽有嚼勁。不錯,非常不錯。怪不得皇上都說好啊。哈哈哈。李元慶,夠意思,夠兄弟。哈哈哈。”
旁邊,幾個心腹百戶趕忙湊了過來,“爺,這,這鲸肉到底是啥子滋味啊?能不能,能不能讓弟兄們也嘗嘗啊?”
“滾犢子的。這是我兄弟送給我的,關你們什麽事兒?”滿桂不滿的白了這幾個百戶一眼。
一個他的心腹忙笑道:“爺,這,李将軍那邊,不是給您送來一百斤嘛。這,咱們,咱們就吃一小口,又不是當飯吃……”
雖有一百斤鲸肉,但滿桂還是有點舍不得,可這麽多兒郎都在眼巴巴看着,操練這麽辛苦,這……
“你們這些狗崽子,操練人人事兒都不少,可一說吃肉,就來了這麽多精神?行了。來吧。一人一小口,誰也不能多咬了。否則,老子非打他的闆子。”
衆人不由大喜,紛紛過來嘗鮮。
很快,一大塊鲸肉便沒了蹤影,滿桂不由一陣肉疼啊。
這時,一個百戶還沒吃夠,他也想拿點回去給老娘和老婆孩子嘗嘗,畢竟,這鲸肉,皇上都愛吃,簡直堪比龍肉啊。
“爺,您看,能不能,能不能卑職拿我那壇子好酒,跟您換一點啊。就一點就行。爺,二兩,二兩就行。”
滿桂看了這厮一眼,他知道這厮家裏存了幾壇子好酒,有幾壇,還是給他的女兒出嫁準備的,絕對是好酒。
“嘿嘿。這事兒,倒也不是不行,不過,我要一壇子女兒紅。”
這百戶雖然肉疼,卻隻能咬牙答應,“爺,說話算話,咱們成交了。”
周圍衆人也反應過來,趕忙有樣學樣,開始與滿桂讨價還價起來,一時間,滿桂賺的是瓢滿缽滿,過個肥年,也綽綽有餘了。
…………
張家口,渠家商行後院。
渠明瑞也得到了李元慶剛剛送過來的新鮮鲸肉,再想起京裏傳出來的消息,他簡直受寵若驚啊。
他雖然富可敵國,卻從未想過,竟然能與當今聖上一個待遇,享受這般美食。
這……
與李元慶粗鄙武夫來往,本來,他是沒有多少興趣的,尤其是李元慶地處蠻荒,對他而言,根本沒有半點實際作用。
關鍵是他妹子,居然被李元慶拐跑了,這讓渠家老爺子簡直大發雷霆,當衆把他臭罵一頓,幾近讓年近五十的他下不來台。
好在,他修養不錯,加之随後李元慶聲名鵲起,他也慢慢穩住了形勢,暗贊自己提前與李元慶這邊交了好,是明智之舉。
而現在,紅利這就來了。
随從詳細的複述了這鲸肉到底該怎麽吃,渠明瑞也非常的興奮,笑道:“就,就按照宮裏傳出來的那個吃法吧。來人,趕緊去準備爐子、架子,還有,把大夫人,二夫人,三夫人……八夫人,算了,把她們都給我叫來。爺我要請客。”
“是。”仆人趕忙去做。
這時,門外老管家卻急急走了進來,低聲道:“老爺,介休範掌櫃來了。”
“哪個範掌櫃?”範家人口興旺,大大小小的掌櫃不少,渠明瑞與他們來往很多,但關系卻并不是太密,尤其是範家家大業大,隐隐已經是晉商之首,這更讓渠明瑞心裏不太舒服,不太願意跟範家人來往。
老掌櫃忙低聲道:“老爺,是範永鬥。”
渠明瑞的笑臉登時僵住了,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來,“這隻老狐狸,他來幹什麽?”
身爲渠家大爺,渠明瑞自幼的榜樣、或者說對手,就是範永鬥這厮了。
自小,老爺子便教導他,你看人家範永鬥怎樣怎樣,渠明瑞耳朵都磨出了繭子。
就算到了現在,他還是逃不過這狗日的陰影,而且,範家買賣越來越大,漸漸成爲他們渠家都要仰望的存在,他即便想追,卻是也深深的乏力了。
“老奴也不知道。不過,他帶的禮物很豐厚,怕是值千兩銀子,人就在外面等着呢?老爺,您見還是不見?”
範永鬥這種巨擘,将其擋在門外,渠明瑞是沒有這個膽子的,想了一下,“讓夫人們先等等,我先見見這姓範的。”
“是。”
不多時,範永鬥笑眯眯走進了内廳,拱手笑道:“渠掌櫃,幾日不見,風采更勝往昔啊。”
“哪裏哪裏,範掌櫃才是春風得意,不讓須眉啊。”渠明瑞笑着應承道。
範永鬥怎的聽不出他話裏的刺兒,心中不由暗罵,‘這老東西,就這點養氣水平,還想跟我鬥?’
但今天他是有事求人,隻得耐住了性子,裝作沒聽到話裏的刺兒,笑着與渠明瑞寒暄。
看到範永鬥今天居然這麽好說話,渠明瑞也有些詫異。
花花轎子人擡人。
漸漸,他的态度也柔和起來,兩人談笑風生,很是融洽。
這時,外面的仆從已經端來了火盆,支起了架子,範永鬥不由笑道:“渠兄,這是要如何啊?”
渠明瑞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,“呵呵,沒什麽。遼海李将軍,給我送來了些鲸肉。這不,我讓下人們收拾一下,正準備要嘗嘗呢。”
範永鬥眼睛裏閃過一抹精光,忙笑道:“可是最近宮裏傳說的巨鲸的肉?聽說,皇上厭食,但吃了這寶貝,食欲大振。”
“呵呵,正是此肉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。範掌櫃,若不嫌棄寒舍簡陋,今日,便在寒舍用頓便飯可好?”
範永鬥打的就是這主意,忙笑道:“這,這多叨擾渠掌櫃呀。”
渠明瑞不由暗罵,‘這老東西,得了便宜還賣乖。’
但範永鬥姿态這麽低,面子上的事情肯定要過去,忙笑道:“範掌櫃親臨,寒舍真是蓬荜生輝啊。據說這肉要現烤現吃最爲美味,來,範掌櫃,快請入座。若是過了火候,錯過了美味,那可就是罪過了。”
…………
一番寒暄,兩人都是吃的極爽。
範永鬥不由贊道:“無怪乎皇上都要稱贊啊。這鲸肉,确實是美味非凡啊。吾今日得食此肉,真是不枉此生啊。”
渠明瑞也有了幾分酒意,不由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李将軍可是非同凡人,聽說,這鲸肉,乃是他親手宰殺。在最新鮮的時候,将鲸肉放在冰塊上,自然到現在還能保鮮,保持着原汁原味。”
範永鬥點了點頭,忽然笑道:“渠掌櫃,您看,我範家也是家大業大,家裏老爺子活了這麽大歲數,還從未吃過此物,您能不能,能不能将這鲸肉讓一點給我?價錢方面,咱們都好商量嘛。”
渠明瑞不由一愣,這狗日的,原來在這裏等他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