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元慶登時愣住了,一時有些反應過不來。
孔有德。
孔有德……
這,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東江三礦徒之首,滿清的恭順王,改變華夏民族命運走勢的那個人麽?
這……
李元慶有些發呆的看着孔有德,就如同看到了蓋世美女,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孔有德也有些愣住了,他不明白大名鼎鼎的李元慶爲何會這麽看着他,這簡直就像……
孔有德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惡寒,該不會這大名鼎鼎的李将軍竟然是,是……
張攀、張盤、陳忠、毛承祿這些人,也發現了情形有些不對勁,李元慶很少,幾乎是沒有這麽失态的時候。
張攀忙碰了碰李元慶,“元慶,怎麽了?你之前見過孔兄弟?”
李元慶這才反應過來,忙笑道:“沒。孔兄弟跟我一位故去的兄弟長的很像,我有些失神。”
聽李元慶這麽說,衆人這才反應過來,不由都笑了起來。
孔有德也很興奮,李元慶說他跟李元慶的兄弟長的像,那豈不是意味着李元慶會對他多青睐一點?
在東江,尤其是在遼地,李元慶的大名,早已經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
他跟陳忠、張盤,被号稱是東江的三悍将。
尤其是李元慶生俘後金輔政大臣扈爾漢,早已經在所有遼民中,傳爲佳話。
張攀又笑道:“正好都過來了,你們幾個,那便一起介紹一下吧。”
一個模樣跟孔有德有幾分相似,卻比孔有德矮上半頭的漢子忙單膝跪地,恭敬對李元慶行禮,“卑職孔有性,見過李将軍。”
張攀笑道:“有性是小孔的兄長。”
李元慶笑着點了點頭,親熱的拍了拍孔有性的肩膀,将他扶起來。
孔有性大爲感動,大名鼎鼎的李元慶對他這般溫和,讓他顔面生光,更感覺到了未來在東江前途的光明。
孔有德更是如此,他此時還極爲年輕,恐怕還不足20歲,嘴角都笑的快要咧到腦袋後面。
旁邊,又有兩個極爲年輕精壯的小夥單膝跪地,向李元慶行禮,“卑職耿仲明,耿仲裕,見過李将軍。”
李元慶這時已經适應了,趕忙把他們扶起,笑着溫言勉勵幾句。
好嘛。
這他娘的到底是大明,還是滿清?
除了尚家兄弟,滿清的三順王,大明的平西伯,滿清的平西王,可都他娘的湊齊了啊。
李元慶也刻意打量着孔有德和耿仲明,這兩人,此時都極爲年輕,充滿着朝氣,眼神中充滿着希望,充滿着年輕人新到一地的興奮和野心,同時,卻又有着同齡人沒有的成熟與自信。
介紹完了,張攀笑道:“都不要在這裏傻愣着了。大帥今天還有事務,咱們弟兄們也别閑着。走,今天我做東。”
“就該如此嘛。老張,我們可是早就等着吃大戶了。感情,元慶來了才有這面子啊。”張盤笑着調侃了一句。
衆人不由大笑,跟着張攀,來到了他的府邸。
令仆人去後廚催促酒菜,李元慶這些人,便在客廳内,天南地北的海侃起來。
很快,李元慶也了解了孔有德兄弟、耿仲明兄弟趕往東江的艱辛過程。
孔有德的父親是鐵嶺礦徒的首領,他們都是純正的大明子民,自然不甘心受制于後金野豬皮奴才的統治,自去年開始,他們便不斷打着遊擊,反抗後金統治。
但後金實力強大,今年旅順守衛戰之後,老奴回到沈陽,加大了對治下的壓制力度,很快,孔家這支小分隊,遭到了緻命打擊,孔有德父兄族人陣亡了幾十人。
不得已之下,他們隻得拼命跑路。
幸得老奴的女婿劉愛塔設法保護,他們這才通過了複州,趕往了旅順,又有旅順,來到了皮島。
孔有德今年剛剛20歲,比李元慶還小2歲,耿仲明、耿仲裕兄弟此時更爲年輕,耿仲明隻有17歲,耿仲裕比他還小兩歲,這,這完全就是一幫娃娃軍啊。
孔有德說完,早已經是滿臉淚痕,“這些狗日的鞑子,我有生之年,必定要将這些雜碎趕盡殺絕,挖了他們的祖墳,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孔有性和耿仲明兄弟,也是滿臉悲戚。
他們的父兄族人,都死在了後金鞑子之手,說是不共戴天之仇,絕不爲過。
李元慶這時也意識到,在此時這般狀态,不論是孔有德兄弟,耿仲明兄弟,恐怕,絕不會與後金有哪怕一絲妥協。
但爲何,後來,他們要爲滿清鷹犬呢?
項羽在被困烏江自刎時言,“時不利兮骓不逝?骓不逝兮可奈何!”
環境可以塑造一個人,卻同樣也可以改變一個人。
但在這個時刻,不論孔有德兄弟,還是耿仲明兄弟,都像是筆挺的小樹,都沒有一絲枝桠。
耿仲明有些陰郁,耿仲裕還是個小孩子,李元慶沒有太多感覺,但孔有德,不論談吐還是思維,都極爲清晰條理,李元慶也起了愛才之心。
如果,他能安定下來,早些成家立業,或許,悲劇就可以不再重演……
華夏民族最璀璨的将星,就不必再淪爲滿清的鷹犬。
但張攀隻是個中間人,負責安置的雜物,這方面,他說了不算,還是得毛文龍點頭,李元慶也耐住了性子。
很快,酒菜上來,幾碗白酒下肚,各人都有了不少酒意,氣氛也越發熱烈。
孔有德也透露了一個重要的消息,老奴的驸馬、他們的老鄉和長輩劉愛塔,有歸降大明之心。
孔有德此言一出,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。
劉愛塔,是後金對他的稱呼,他的本名叫做劉興祚,是開原大戶出身。
之前,張盤接收旅順時,就是因爲劉興祚的大力幫忙,才使得他在旅順短時間内順利站穩了腳跟,但劉興祚因爲種種原因,并沒有歸附大明,還是在後金效力。
因爲他聰明伶俐,很是英俊,更是被老奴招爲了女婿。
但在之前不久,因爲一件小事,就是簡單的女真人和漢人的糾紛,劉興祚秉公處理,沒有偏袒女真人,卻遭到了老奴的鞭斥。
這也是老奴晚年的一個習慣,看誰不順眼,尤其是漢人,不管是李永芳還是誰,照臉就是一頓鞭子。
這件事,對劉興祚造成了沉重的心理打擊,他也意識到,在後金,即便他貴爲驸馬,卻依然是個外人。
“孔兄弟,劉将軍有沒有說他想投誰?什麽時候過來?”李元慶看向孔有德,盡量和緩着自己的語氣,不給他太大壓力。
在奇襲鎮江之時,陳繼盛曾想讓李元慶代他去勸降劉愛塔,也就是劉興祚,但李元慶因爲要混功績,便避過了,是陳繼盛親自去金州與劉興祚談的,張盤随後去接收。
這使得李元慶和劉興祚并沒有見過面,兩人也沒有交情。
孔有德道:“這個,李将軍,卑職也不知曉。劉将軍曾對我們兄弟表露出這個意思,但具體到什麽時候,我們也說不準。”
李元慶看向張盤,張盤搖了搖頭,他也沒有頭緒,旅順方面,他并沒有收到劉興祚的任何消息。
張攀道:“這劉興祚不是凡人,他會不會覺得咱們東江的船太小,要靠大船?”
“應該不能夠吧?大帥現在可是太子少師啊。”陳忠道。
張盤也搖了搖頭,他受過劉興祚的恩惠,此時倒真不好表态。
李元慶的眼睛微微眯起來,想起了曆史上的一些事情。
劉興祚最終的确投靠了大明,也是在東江體系内,隻不過,他投誠的對象,并不是毛文龍,而是登萊的袁可立。
或許,他感覺,袁可立比毛文龍的分量更重。
這倒也不難理解,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。
袁可立自然比毛文龍影響力更甚。
隻是,這事情,此時還隻是捕風捉影,劉興祚應該還在沈陽,沒有升任爲南四衛的首領。
而且,曆史已經發生了改動,遼南三部的強大,老奴恐怕也不放心,将南四衛交給劉興祚這個漢人。
“這事情,咱們現在也不好揣測。劉将軍英明決斷,必定不會妄爲。到時,咱們隻需盡力接應便是。來,不要傻愣着了,弟兄們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,來,喝酒喝酒。”李元慶笑着活躍着氣氛。
衆人也都回過神來,說笑着大吃大喝起來。
孔有德兄弟、耿仲明兄弟,在遼地可是苦久了,這時,更是放開了,一邊喝一邊吃。
李元慶、張盤、張攀、陳忠、毛承祿這些人,都算是長輩,又是上官,也樂意呵護這幾個孩子,張攀又令仆從加了幾盤大肉,讓他們吃痛快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氣氛也愈發熱烈。
李元慶笑道:“對了,我記得,還有一位姓尚的小兄弟,也是英武之輩,毛大哥,怎的不見他?”
毛承祿笑道:“元慶,你說的是尚家兄弟?尚可喜、尚可義他們吧?他們去水營了,今天好像去了海口,沒有在島上。”
李元慶也想起來,尚家兄弟是水戰高手,此時東江水軍缺人,陸軍倒是人滿爲患,尚家兄弟先有職位,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“呵呵,有時間,倒是要見見他們。我東江,現在可是越來越強盛了。兄弟們,來,爲了咱們東江更美好的明天,咱們再幹一碗。”李元慶笑着端起了酒碗。
衆人都是大笑着端起酒碗,期待着未來的美好前程。
…………
一頓酒宴,從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,衆人幾乎都趴下了,饒是李元慶,也有些走路不利索了。
都是自家兄弟,李元慶幾乎沒有保留,來者不拒,饒是鐵人,也有些吃不消了。
衆人都被親兵們擡回了各自府邸、住處,李元慶是唯一站着走出張攀府邸的。
在門口的小溪裏洗了一把臉,李元慶剛要回驿館休息,這時,有毛文龍的親兵趕過來,“李将軍,您沒事吧?大帥要見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