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奴燒殺搶掠起家,從小小建州一部,到如今關外霸主,戰争經驗相當豐富。
後金男丁,從10歲起,就要經過各種軍事訓練,靠戰争來磨砺成長。
因此,在後金軍中,不論是高層将領,還是基層士兵,戰争素養,要遠遠超越明軍數倍。
眼前,在後金大營外圍,是一層疏密的木制栅欄,有長有短,大多是松木、柏木這種堅固耐用的硬木爲主。
往裏,大概有十幾米的緩沖,三三兩兩的紮着不少破舊的小帳篷,這應該是馬夫和雜役的住處,再往裏十幾步,這才是馬廄和草料堆。
後金戰馬、牲畜衆多,在行軍打仗之時,運輸力要超越明軍數倍,各族奴隸也是衆多,同樣的營地規模,明軍要十萬人才能構建,後金軍或許隻要兩萬人。
若在尋常時候,沒有大雨幫忙,想靠近這種防衛的營地,幾乎不可能。
此時,李元慶衆人所在的位置,正好在兩個角樓之間,通向兩邊的距離大概百來步。
許黑子爬到栅欄之前,小心查探一番,很快返了回來,低聲道:“将軍,今天雨大,咱們時間也不多。栅欄弄開口子不難,咱們不若直接進去。”
李元慶眯起了眼睛,掃視着四周。
雨點‘噼裏啪啦’的砸在地上,聲響很大,加之後金軍都是帳篷,雨點打在帳篷上,噪音更大,隻要不是出大動靜,裏面的人,很難察覺到外面的異樣,唯一需要小心的,就是附近這兩座角樓。
富貴隻在險中求。
此時這般狀态,也來不及李元慶仔細思慮,他用力握了握許黑子的大手,一笑道:“許兄弟,我相信你。你怎麽有把握,咱們就怎麽做。”
許黑子一愣,忙重重點點頭,“将軍,事不宜遲,咱們馬上行動吧。”
李元慶點點頭,一擺手,低聲道:“都跟緊了。不要妄動。”
很快,許黑子率先爬向了栅欄底下,掏出一把小鏟子,快速挖了起來。
這些栅欄遠看很緊密,但到了近前,卻是能看清,因爲地勢不同,其中有不少參差。
許黑子挖了幾下,便找到了根子,他小心把一根栅欄取下,放到旁邊豎立起來,對身後衆人一擺手,率先從缺口裏鑽了進去。
這種狀态,東西都分散在每個士兵身上,不可能憑幾個人就運過去,李元慶沒有片刻猶豫,緊跟許黑子之後,也迅速爬到了後金軍營地裏。
身後,張盤也不猶豫,迅速爬了進去。
眼見兩位主将都這般,身後士兵哪還會猶豫?紛紛如同泥鳅一般,魚貫而入。
身下是沙土和泥漿的混合地,又軟又泥濘,若是站着走,很容易就栽跟頭,但匍匐前進,身體與地面接觸的表面積一下子大了不少,雖然行進艱辛,但卻并沒有太多大礙。
很快,衆人越過了幾個小帳篷,來到了馬廄和草料堆這邊。
看着許黑子帶着幾人去近前一個草料堆底下忙活,張盤低聲道:“元慶,這雨這麽大,草料堆恐怕燒不起來啊。”
李元慶點了點頭,草料堆大都是鮮草,很濕潤,即便好天氣,如果沒有足夠的引燃物,也并不好點着,但李元慶的目标,并沒有局限在一時一地,低聲道:“張大哥,不要着急。咱們一步一步來。”
李元慶說着,小心解下了背上的油布包,放在了身前。張盤雖然心急,但也不好多問,趕忙有樣學樣,也解下了背上的油布包,放在身前。
很快,許黑子已經在忙活了3個草料堆,他迅速爬了回來,低聲道:“裏面不好進了。咱們去弄馬廄吧。”
李元慶點點頭,“你去忙,我們給你打下手。”
許黑子忙點點頭,帶着幾人,迅速來到了這邊的馬廄。
張盤這時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燒草料堆,明顯沒有直接炸馬來的有效,隻不過,馬廄這麽多,己方就這麽點人,如何能忙活過來?
李元慶卻也來不及跟張盤解釋,低聲指揮身邊士兵,迅速将油布包,給許黑子那邊遞過去。
大概過了半個小時,許黑子已經在幾處都布了點,用油布扯過來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粗線,有些興奮道:“将軍,差不多了。咱們得趕快離開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别着急,我們在後面等你。”
許黑子更爲感動,重重點點頭,小心将粗線向外面引過去。
雨越下越大,噼裏啪啦的砸在地面上,整個世界雨霧茫茫,氣溫怕是得下降了十幾度。
一刻鍾之後,衆人都已經退出了後金軍營地,來到了20步外,許黑子也将線引到了這裏。
張盤這時反倒是沒信心了,有些着急道:“元慶,咱們點吧?”
李元慶一笑,“張大哥,你親手來吧。”
“呃?”張盤一愣,随即不由大喜,“好。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說着,他忙從親兵手裏接過了火石,小心點了起來。
可惜,可能是太緊張,張盤擦了幾下,都沒有點着火化。
許黑子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油布包,小心的呵護在身下,慢慢打開,裏面是些幹燥的棉絮,他小心遞給張盤,“張将軍,先把這個點着,咱們在這邊擋着風。”
張盤瞬間明白了許黑子的意思,忙用火石對準了這些棉絮,小心擦了幾下,果然将棉絮引着了,他小心呵護着小小的火苗,點燃了引線。
瞬間,“蹭蹭蹭”的引線像一條急速的火蛇,迅速朝着後金營地裏漫延過去。
李元慶哪還敢猶豫,低呼道:“兄弟們,快撤。”
說着,迅速向身後爬過去。
衆人也反應過來,迅速爬向身後。
剛爬出十幾步,身後忽然傳來‘轟隆’一聲巨響,砂石雨水飛濺,便是李元慶衆人已經在六七十步外,也被波及。
“我滴個娘來,這寶貝這麽猛?”張盤本能的就想回過頭查看。
李元慶趕忙一下子摁住了他的腦袋,低聲道:“小心!都趴下。别亂看。”
話音未落,身後‘轟隆隆’一片連綿的轟鳴,足有七八聲,大地仿似都在顫抖,莫名而來的沙粒、泥漿,伴随着雨水,鋪天蓋地的朝着衆人身上猛砸過來。
身後,後金營地裏已經炸開了鍋。
“敵襲。”
“敵襲------”
漢語,滿語,蒙古語,各種音調混雜,人呼馬叫,煙霧升騰,火光湧現,一片混亂。
張盤用力摸了一把臉上的泥漿,還想回頭查看,李元慶忙道:“張大哥,回頭再看,咱們先去海邊。”
說着,爬起身來,率先跑向海邊。
看到後金營地隐隐有人影朝着這邊沖過來,張盤這才反應過來,趕忙大呼道:“兒郎們,快撤啊。”
一行人來不及思慮其他,撒腿便朝着東面狂奔。
一直到跑出了2裏多地,來到了海邊,上了官滄海過來接應的戰船,衆人這才敢送了一口氣。
張盤趕忙洗了把臉,把濕衣服丢在了地方,光着膀子,極爲不甘的對李元慶道:“元慶,你剛才拉着我幹嘛。我都沒看到,咱們今晚到底做的怎麽樣呢。”
李元慶也脫光了衣服,親兵遞上來幹燥的新衣服,李元慶三兩下穿上,笑道:“張大哥,急什麽。明天雨停了咱們就會知道。你看,那邊有鞑子追過來了。”
張盤忙回身看向身後,隻見有七八百号鞑子,已經沖到了海邊,紛紛張弓搭箭,對着海中的戰船大罵不已。
張盤不由哈哈大笑,“這些狗日的傻鞑子,跑這麽慢,還想追老子?”
他說着,卻也明白過來,不由嘿嘿直笑,“今晚,這雨可沒白淋啊。”
…………
一行人剛剛返回旅順城,天色已經放亮,雨勢比之前小了一些,但仍然沒有要停止的迹象。
陳忠早已經等不及了,來到南門迎接衆人。
看到李元慶和張盤都無恙,陳忠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,忙對身邊親兵道:“拿酒來,給兒郎們暖暖身子。”
那兩壇子酒也不能保留了,很快便被衆人喝幹淨。
小半碗白酒下肚,雖然不多,但胸腹中卻有熱氣升騰起來,衆人的臉色也都好了不少。
張盤嘿嘿直笑,“老陳,我跟元慶沒有看到當時景象,你在城頭,應該看到了吧?”
陳忠不由一笑,“精彩,非常的精彩。”
張盤心瘾不由更大,“到底是個什麽情況?你快對我說說。”
看着身邊衆人歡快的笑臉,李元慶神情也輕松了不少。
昨夜,即便沒有對後金軍造成太大規模的殺傷,但對他們的士氣,必然是個不小的打擊,加之這連綿的陰雨,後金軍的攻勢,已經很難再繼續下去了。
吩咐親兵讓火兵去熬些熱湯,給出戰的兒郎們驅寒,李元慶也終于有時間,好好的睡一覺。
…………
等李元慶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下午,親兵早就準備好了飯食,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湯。
吃飽喝足,李元慶來到了城頭上,張盤也剛剛起來,正伸着懶腰、打着哈欠。
看到李元慶過來,張盤不由大笑,“元慶,看,你看那邊。”
李元慶忙朝着張盤手指的方向,看向後金營地。
此時,雨勢已經小了很多,淅淅瀝瀝的就像珠線,天空雖然有些陰沉,但能見度卻很高。
後金軍營地方向,一片噪雜,人流湧動,不斷的來來回回,東面方向,隐隐還有黑煙冒起。
雖看不清詳細,但很明顯,昨夜爆炸的影響,他們現在還沒有處理完。
李元慶不由一笑,這個時候,老奴的臉色,想必是很精彩的,不知道那個倒黴的奴才,又要倒大黴了。
雖然李元慶并不喜歡老奴的菊花,但不可否認,這辦法,即直接,又最有效……
“呵呵。張大哥,今天,後金那邊,有沒有使者過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