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陣雖然笨拙,但一旦停下來,保持靜止狀态,優勢便瞬間體現了出來。
随着前排士兵豎起了長槍、護盾,這些後金哨探再想鑽空子,就沒有那麽容易了。
長生營此時隻有不足400杆鳥铳,全部裝配在方陣裏,但主要火力,還是順子和楊小船的兩部職業鳥铳兵。
後金哨探也十分狡猾,他們看方陣停下來,也不敢再貿然上前,而是依靠馬力、不斷的在周圍盤旋,不停的大呼尖叫,簡直就像是雜耍的馬戲團一樣,似乎想用這種方式,帶給長生營壓力。
李元慶眼睛微微眯起來。
後金哨探大多控制在百步之外,這般形勢,鳥铳的火力也打不到,而且他們大都身披幾層厚甲,除非放到50步以内,否則,鳥铳的火力,很難對他們造成太大殺傷。
今天的雨勢,不僅幫了長生營,對後金士兵的防護,也起到了很大的助力。
此時,段喜亮、官滄海、順子、楊小船、王海這些軍官們,都在各部陣中,也沒法召集他們商量。
李元慶腦海飛速旋轉,貿然開槍,非但不能給他們造成殺傷,反而會讓他們警覺,愈發麻煩。
必須把他們打疼了,讓他們知道長生營鳥铳犀利,不敢再這般靠近。
想着,李元慶直接讓親兵給楊小船和順子傳令,兩部鳥铳兵分散開來,抽調最精準的射手,散布向方陣四面,兩部主力,各留50人,還是待在預定位置,防備正面的後金騎兵。
方陣停下來,再調動士兵,就簡單了很多。
很快,有不少鳥铳兵,紛紛四散向四周。
李元慶緊接着又下達了第二道命令,通知各部軍官,爲鳥铳兵提供掩護和空間,讓這些鳥铳兵,可以在方陣移動的過程中,對靠近的後金哨探進行打擊。
即便是好天氣,方陣也走不快,更何況,是這般爛天氣了。
李元慶也不再在方陣第一線帶隊,直接退回到了陣中,居中指揮策應。
也幸得是李元慶身高比較高,否則,在這種狀态下,沒有高出地面的車子,還真不能看清周圍局勢。
一切準備就緒,方陣繼續開始向前。
這些後金哨探們也看明白了,明軍拿他們根本沒辦法,不由又歡快的奔跑起來,開始故技重施。
但這一次,他們就沒有這麽好運了。
方陣的前進速度很慢,走五步,就會停一步,就是爲了給鳥铳兵提供更充足的射擊時間。
雖然是自由射擊,但空間足,距離近,後金哨探又有馬匹,目标這麽大,再射不中,那怎麽可能被選進鳥铳兵的隊伍?
随着‘砰砰砰’的鳥铳嘀鳴四起,白色的硝煙飛濺,很快,空氣中彌漫起一種讓李元慶沉迷的硝煙味道。
不多時,連人帶馬,已經有幾十名後金哨探,死于非命。
其餘後金哨探也知道了長生營的厲害,再不敢靠的這麽近,連同伴的屍體也不敢搶回,如同受了驚的羊群,‘呼啦’作鳥獸散。
方陣中瞬間一陣陣歡呼,剛才被追着打的郁悶,瞬間煙消雲散。
很多士兵都開始發現,後金鞑子也不過如此嘛。在己方的鳥铳面前,他們照樣會死。
可惜了,這是在方陣中,不能沖出去割掉這些鞑子的首級,還有那些死馬,可都是精肉啊。李元慶胸中的郁氣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。
自由射擊,雖然沒有大規模‘段擊’的快感來的強烈,但至少讓這些狗鞑子明白,己方并不是毫無還手之力。
這般狀态,後金主力似乎沒有進攻的意思,而哨騎還是密布在方陣四周,李元慶也不調整陣型,繼續保持着碉堡式的隐藏火力,号令方陣繼續向前。
又走了幾百步,後金哨探又想來試探,但瞬間,迎接他們的,又是一輪鳥铳齊名。
莫名的又丢下了十幾具屍體,這些後金哨探再不敢靠前,保持在150步開外,緊跟方陣陣型。
雙方就這樣保持着詭異的對峙,長生營陣型不散,後金軍就不敢再貿然,長生營往前走,他們就在四周跟着。
雖是絕對死敵,但此時,卻是這般相得益彰,仿似這些後金哨探,是長生營方陣的保镖……
兩個多時辰過去,長生營方陣已經走出了一裏多地。
這時,張盤那邊已經可以看清這邊的動向,忍不住老淚橫流。
在這段時間,後金軍放松了對他們的防守,張盤被分隔的兩部,終于彙合在了一起。
看着方陣中飄揚的豔紅的‘李’字大旗,張盤怎還會猶豫?趕忙号令麾下士兵,迅速朝着方陣這邊靠攏。
李元慶這時也能清晰的看清了張盤這邊的動作,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。
若是結營防守,即便被動,卻能暫時保證安全,但這般倉皇奔命,豈不是給這些後金騎兵機會麽?
李元慶趕忙令親兵給張盤這邊打旗語,示意他們結陣而行。
張盤也反應過來,趕忙拼命呼喝麾下士兵結陣。
可惜,張盤麾下的士兵們,距離嚴格操練的長生營士兵,差的實在太遠,亂糟糟一團,根本不成模樣。
後金騎兵也發現了這個弱點,不多時,地面忽然一陣劇烈震動,一支約莫四五百人的騎兵,頂着小雨,瘋一般沖殺向張盤的陣營。
張盤大驚,趕忙指引麾下兒郎迎敵。
可惜,他們的陣勢太散了,面對後金騎兵如此近距離的沖擊,他們根本來不及形成有效抵抗。
片刻間,便已經被沖散開來,死傷一片。
張盤急的大呼,但這般混亂局勢,他根本做不了什麽,隻得在親兵的掩護下,迅速朝着長生營這邊的方陣靠攏。
方陣這邊,李元慶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。
付出了這麽大的心血,到頭來,居然還是這一幕。
但已經這般,李元慶也不能見死不救,“傳我軍令,全軍加速向前,保持陣型,救援張盤部。”
“是。”命令迅速被通傳到了第一線。
長生營方陣迅速加快了腳步,朝着張盤部方向迎了上去。
很快,有張盤部的前鋒士兵,已經沖到了長生營方陣之前,哭着喊着就要沖進方陣裏面來。
李元慶臉色一片鐵青。
這個時候,他哪裏還能有半分婦人之仁?直接下達了軍令,讓前線士兵在陣前大呼,讓張盤部潰兵退向方陣兩側,膽敢有沖陣者,殺無赦。
這般混亂,張盤部的士兵們已經被吓破了膽,很多人都變成了無頭蒼蠅,就想沖到方陣裏,尋得李元慶的庇護。
但他們卻不知,一旦他們把長生營的方陣都沖散了,兩部誰都别想活成!“弟兄們不要沖陣,快退向兩邊。否則,殺無赦。”前排士兵拼命大呼。
但最前面的這些個無頭蒼蠅,哪裏管的上這許多,拼命就朝着方陣裏沖過來。
李元慶沒有絲毫猶豫,迅速下達了格殺的指令。
前排軍官迅速做出了反應,“舉槍,刺~~~。”
片刻,十幾名沖在最前頭的張盤部士兵,倒在了長生營士兵的槍口之下,豔紅的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,這讓後面的這些士兵反應過來,慌忙開始朝着方陣兩翼逃竄。
看着紅色人流終于分割成兩股、湧向兩邊,李元慶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但這時,他們身後的後金騎兵,已經獰笑着沖殺過來。
或許是已經殺紅了眼,或許是感覺到了明軍的不堪,他們提起的馬速,到了長生營方陣的陣前,已經收不住了。
“第一排,點燃火繩。”
“準備射擊。”
這時,順子和楊小船兩部,留守一百名鳥铳兵,加之周圍五十多名各部鳥铳兵,早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“校對瞄準。”
“射擊。”
“砰砰砰!”一陣清脆的鳥铳嘀鳴,瞬間,50多杆鳥铳齊發,白煙飛濺,至少有十幾名沖在前面的後金騎兵,或人或馬被射中,劇烈栽倒在地上。
但此時這般狀态,即便是他們當時不死,後隊騎兵的踩踏,也注定他們絕對活不了。
這也是騎兵最不可避免的一點,有進無退。
“第二排,射擊。”
又是一陣鳥铳嘀鳴,這次離得更近,差不多有二十多名騎兵倒在了馬下。
但後金騎兵已經沖到了陣前,第三排鳥铳兵已經沒有足夠的射擊時間了,前排百餘名長槍兵,在各自軍官的高呼下,端起長槍,築起了血肉長城。
“殺鞑子啊。”
“狗日的鞑子,去死吧!”
“狗鞑子,我日你親娘咧!”
就如同兩股不同顔色的洪流,兩部人馬瞬間劇烈的撞擊在了一起。
但長生營的士兵雖勇,卻畢竟是血肉之軀,怎的可能是這些後金騎兵連人帶馬的對手?
片刻間,紅色防線便被沖開了數個缺口,但同時卻至少有幾十匹馬,被長槍刺中,嘶叫着倒在陣前。
這般巨大的慣性沖擊力,他們背上的騎手,絕不比馬好到哪裏去。
就是這短暫的幾分鍾,卻給了後面的鳥铳兵寶貴的時間。
“射擊!”
“射擊!”
“砰……砰……砰!”
一陣陣鳥铳嘀鳴,段擊式連射,即便不夠緊湊,卻也比後金騎兵的弓箭、馬刀,快上數倍,頃刻間,兩軍陣前,至少倒下了百多匹戰馬,後金騎兵最少也已經死傷了六七十人。
後面的騎兵哪還敢再往前沖?紛紛調轉馬頭,扭頭就往回跑。
片刻間,像是頭頂上烏雲一般的地面黑雲,瞬間消散幹淨,隻留下陣前各種屍體,滿地狼藉。
李元慶緊握的拳頭,這才稍稍松開,但他卻沒有時間喘口氣,迅速沖到了陣前,大呼道:“快,快上前,救助傷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