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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艙雖然就幾步路,但等幾人沖進船艙,卻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。
陳忠不由大罵,“日他個姥地,這,這老天爺是啥意思?”
李元慶臉色也不好看,這個時代,人類對海洋的認識還太淺薄,也沒有鋼鐵巨艦,沙船雖然也算堅固,但在這種惡劣條件下,誰也不知道這船能堅持多久。
若真是因爲這天氣來個‘出師未捷身先死’,那真是冤枉到家了。
唯一隻得慶幸的是,船隊此時還在渤海海峽範圍内,距離陸地比較近,就算真的有什麽意外,也并非沒有應對措施。
但不到最壞的程度,李元慶當然不想放棄,畢竟,這些船不僅是毛文龍的基業,也有李元慶的基業。
“都他娘的别慌。商大哥,告訴下面的水手們,給老子挺住。”李元慶對着商老六大喝。
商老六也知道事情緊急,趕忙去艙下通知。
李元慶這時也冷靜下裏,又對順子吩咐道:“去告訴舵手,牢牢跟緊将軍的坐船,跟慢一步,老子要了他的腦袋。”
順子趕忙去通知。
看着兩人離去,李元慶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艙外暴風雨越來越甚,海面上驚濤駭浪,簡直仿似要把整個天地翻轉過來。
陳忠也是驚魂未定,“元慶,這,這是老天爺對咱們發怒了麽?”
眼見陳忠這個天不怕、地不怕的漢子,居然也産生了動搖,李元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,忙解釋道:“陳大哥,這不關咱們的事兒。這個時節,正是海上的暴風雨季。咱們隻是運氣差點而已。放心吧。這裏距離陸地不遠,咱們一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與李元慶相識也不算短了,陳忠知道,自己這個李兄弟,雖然年輕,但辦事牢靠,他也知道李元慶這是安慰自己的話,但心底裏還是踏實了不少。
隻是,他的本部,都在毛文龍的做船上,此時,也不禁爲他麾下的兄弟們擔心起來。
暴風雨簡直像是無邊無際,從晌午一直持續到晚上,仍然沒有任何要停息的迹象。
白天還好說,衆人勉強還可以辨别方向,但到了晚上,能見度簡直低的可怕。
原本,李元慶所在的沙船,一直緊緊的跟着毛文龍的坐船,但天色一黑,想跟也跟不住了。
一船百多号人,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,呆呆的等着老師老天爺的懲罰。
李元慶這時卻越發冷靜,這個時候,害怕不會有絲毫作用,隻會讓底下的士兵們也跟着心驚膽戰,想要安撫衆人,自己首先就得保持鎮定。
“弟兄們,我已經問過王海,這暴風雨最多持續到明天早晨,大家安穩睡一覺,一覺醒來,什麽事情都會過去的。今夜,就由我李元慶和陳忠大哥守夜,你們安心睡吧。”
王海不由一愣,這,自己什麽時候跟李頭說過這樣的話?
但李元慶這麽說了,他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當然不敢反駁,隻是心驚膽戰,他雖然有過經驗,卻也不知道,明天早上,這暴風雨到底會不會停下來。
陳忠這時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,不由哈哈大笑,“能與李兄弟一起爲弟兄們守夜,真是痛快啊。兒郎們,你們安心睡吧。老天爺要收,也是先收我和李兄弟,不過,我老陳得看他有沒有這麽大的膽了。”
陳忠的豪氣,也讓船艙裏的士兵們鎮定了不少,衆人紛紛大笑,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。
李元慶就和陳忠坐在船艙的門口,牢牢的關注着外面的一舉一動。
一夜狂風暴雨,李元慶也是第一次直面了海洋的可怕,人類從來都是征服者,隻不過,在這個時代,面對大自然如此滔天的威勢,也隻能是避其鋒芒。
清晨,舵手前來禀報,“李頭,我們昨夜被海風打回去5、60裏地,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了。”
李元慶和陳忠雖然一夜未眠,但精神頭卻是極好,兩人的關系,也因爲并肩作戰,更進一步。
“将軍坐船和後面的兄弟們找到了麽?”李元慶最擔心的就是船隻被吹散,那可就麻煩大了。
舵手忙道:“将軍坐船大概在前方一裏左右,後面兩艘船的弟兄,也不會超過兩裏。”
李元慶和陳忠相視一眼,這才放心下來,不由大笑道:“陳大哥,我就說吧,天不絕我們。”
陳忠也是大爲欣喜,簡直就如同劫後餘生,“哈哈,李兄弟,今夜真是痛快啊。可惜,沒有好酒助陣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等到了廣鹿島,咱們必定不醉不休。”
這時,船艙外暴雨雖然依然沒有停止,但雨勢已經小了很多,天色也放亮了一些,能見度有了質的提高。
已經是夏天,風暴雖大,但不至于傷人,李元慶直接和陳忠來到了甲班上,瞭望着清晨雨中的海面。
前方,毛文龍的坐船若隐若現,他們似乎也并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,後面兩艘船,也隐隐可以看到影子,李元慶和陳忠也放心了不少。
這時,王海忽然道:“李頭,看,看那邊,那邊有一艘小漁船。”
他畢竟是大海的兒子,眼力比李元慶這些陸地人,要好出不少,李元慶和陳忠忙順着王海的手指方向看去,果然,在身側不遠,有一艘小漁船,正吃力的漂泊在海中。
李元慶不由大喜,“快,去通知舵手,靠近這小漁船。”
很快,沙船轉舵,緩緩靠近了這艘小漁船,士兵們放下繩索,将船上的兩人拉了上來。
李元慶仔細一詢問,不由更是大喜,這兩人是父子,姓李,正是廣鹿島的土著居民,前幾日出海打漁,正好碰到了風暴,來不及回去,被困在了海上。
他們父子對這一帶的海域極爲熟悉,隻是船小力逮,不能直接回家。
“李老漢,你可願帶我們王師前往廣鹿島?”
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,李元慶笑着看着這老漢,又道:“隻要事成,将軍必定不會吝惜對你父子的賞賜的。”
這李老漢雖是漁民,卻也絕對不傻,知道這是個能讓自己兒子當官的最好捷徑,趕忙對李元慶和陳忠拼命磕頭,“大人在上,小老兒父子願意爲王師效命。”
李元慶和陳忠不由都是大喜,真是老天爺都在照顧他們啊。
雖然此時暴風雨還很大,但李元慶和陳忠直接令身下沙船開足了馬力,追上了毛文龍的坐船,幾人乘小船,冒着生命危險,來到了毛文龍的坐船上。
一夜風暴,毛文龍也是極爲疲憊,眼睛裏滿是血絲,大業已經順風順水,但如果在這個時候,被老天爺給中斷了,他豈不是死也不能瞑目?
“元慶,陳忠,你二人何必冒這麽大風險過來?有何事?”即便已經心力憔悴,但毛文龍對兩人還是保持着溫和的語氣。
李元慶看了陳忠一眼,陳忠忙道:“将軍,元慶跟我在早上救下了一條小漁船,漁船上的李老漢父子,都是廣鹿島土著人士,他們願意帶我們走出風暴,前往廣鹿島。”
毛文龍聞言不由大喜,“快,快将人帶上來。”
很快,李老漢父子被士兵帶上來,毛文龍一一仔細詢問,李老漢父子也一一詳細解答。
毛文龍最後重重拍了拍李老漢的肩膀,“你父子二人,對我有大功。待到廣鹿島,我會禀報朝廷,許你父子千戶之職。”
李老漢父子不由大喜,早知道會有賞賜,卻沒有想到,居然一步登天了,趕忙拼命對毛文龍磕頭,“将軍,小老兒子父子願爲将軍效犬馬之勞。”
李老漢父子去前艙給舵手引路,毛文龍也暮然輕松下來。
他着有深意的看着李元慶和陳忠,尤其是李元慶,“這次,你們兩個,可是立了大功了。”
陳忠嘿嘿直笑,他與毛文龍親近,說話沒有太多顧忌,“将軍,我覺得,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。”
李元慶笑道:“将軍乃人中龍鳳,自然能逢兇化吉。”
毛文龍哈哈大笑,“元慶,繼盛說的沒錯,你小子,什麽都好,就是太小心了。什麽事情,總是先爲别人考慮。我毛文龍也不是瞎子,你做了多少,我心裏有數。”
李元慶不由大喜,這是毛文龍給自己的承諾啊,“卑職願誓死給将軍效死。”
“你二人起來吧。走,陪我去吃早飯。”
…………
雖然風暴依舊在繼續,但有了本地土著李老漢父子引路,船隊就像是有了指路燈,竟自踏上了正确的航道。
七月初四晨,隊伍抵達了廣鹿島西側海域,這個遼海的大島,竟自出現在衆人眼前。
李元慶這幾天一直和陳忠在毛文龍的坐船上,陪伴毛文龍,眼見廣鹿島在望,陳忠率先請戰道:“将軍,卑職願和李兄弟,爲将軍取下廣鹿島。”
陳忠開了口,毛文龍當然不會拒絕,笑眯眯道:“好。某就給你們二人這個立功的機會。記住,殺人不是目的,要在最短時間内,控制島上大勢。”
隻是,前半句話,毛文龍是對陳忠所說,後半句,卻是對李元慶所說。
兩人趕忙磕頭謝過,李元慶道:“将軍且安心,卑職兩人,必不負所托。”
很快,幾艘小船在清晨的小雨裏靠近了岸邊,有李老漢父子帶路,李元慶和陳忠兩部合計七八十人,悄悄登上了廣鹿島。
上次三岔河的流民,李元慶收獲不少,作爲老牌親兵的陳忠,收獲更是不少,直接添了三十多号人,清一色青壯。
此時,兩部人馬近80人,幾乎已經頂的上一個整編百戶的人馬,可謂兵強馬壯,底氣自然更足了不少。
這幾天有風暴,島上居民也不會外出捕魚,隊伍在李老漢父子的帶領下,悄悄潛入了廣鹿島腹地。
廣鹿島是遼地大島,面積大概30多平方公裏,森林茂密,淡水充足,資源豐富,人口也不少。島上有十幾個小村子,治地,就在中部的一個小鎮子裏。
後金占據了遼南,由于其人手不足,很多都沿襲了大明的舊制,尤其是不在陸地的這種‘偏遠’海島。
基本上就是設島官一人,駐軍十幾、幾十人不等,負責看押百姓,收取賦稅。
島官有的是百戶,有的是千戶,像是廣鹿島這種大島,島官胡可賓,便是副千戶之職。
想到自己父子居然也成了朝廷的千戶官身,李老漢父子更加賣力,李老漢道:“李大人,陳大人,前面就是鎮子裏了。小老兒讓我這不成器的兒子給你們引路,直接殺到那狗官胡可賓的家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