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曆史上,毛文龍奇襲鎮江之時,隊伍的人數,滿打滿算,尚不足200人,隻有190餘人。
李元慶現在考慮,這可能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。
第一,王化貞雖然同意了毛文龍此次劍走偏鋒,但很可能,巡撫大人并沒有真将毛文龍此行當成一回事兒,能給毛文龍的支持力度,十分有限。
其二,毛文龍此時僅是最普通的遊擊将軍,聲明不顯,唯一能拿得出手的,就是當年在叆陽守備任上,同後金軍散兵有過幾次小規模較量,根本算不上什麽。這在遍地将門的遼地版圖中,他的話,注定就不可能有太多分量。
這些親兵們,都是莽漢,不可能顧及到這些深層次的東西,但李元慶相信,毛文龍自己,不可能看不到這些。
隻是,因爲身份地位的關系,他不可能将這些東西切切實實的對底下人講出來。
果然,李元慶這番話說完,毛文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,嘴角邊,忽然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李元慶的話,簡直就如同他肚子裏的蛔蟲,簡直是一拍即合啊。
但面兒上,他當然不會這麽說,“李兄弟說的不錯。但這件事,咱們還得仔細思量一下。”
…………
李元慶畢竟初來乍到,就算救過陳繼盛的命,但也不可能就直接被毛文龍拉近核心決策圈。
但李元慶知道,自己這話說出來,想必更會堅定毛文龍之前的想法。
不當家,不知柴米油鹽貴啊。
…………
雖然王化貞同意了毛文龍的計策,但沈陽城的兵敗,廣甯城現在也是一團亂麻,各項設施、軍械,包括軍兵,也不可能馬上就落實下來。
此時,毛文龍跟幾個親兵住在這小客棧裏,花費已然不少,李元慶當然不會不識擡舉的傻傻跟着添亂。
路遙知馬力,日久見人心。
今日,李元慶雖然對自己的表現并不是十分滿意,但大體上,已經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。
隻要毛文龍心裏有自己這麽一号人,那就成了一大半。
返回自己的小宅院,李元慶的心思,也稍稍放松了一些,事情已經走在了軌道上,張芸娘這邊,也該爲小女孩先安排一條後路了。
剛剛在屋子裏坐下,張芸娘馬上端着一杯熱水走過來,“元慶哥哥,在外面凍壞了吧?快喝點熱水暖和一下。我去給你拿暖爐來。”
看着小女孩歡快的身影,李元慶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如果沒有該死的女真建奴,這小日子,當然是享受啊。隻可惜……
劉春花看到李元慶回來,忙也快步走進了屋子内,她畢竟老成一些,笑着問道:“元慶,今日還順利麽?”
李元慶一笑,“還好吧。春花嫂子,怎麽樣?在這小宅子裏還适應麽?”
劉春花忙笑道:“元慶,這是哪裏話?現在這世道,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,那就是老天爺開眼了。今日我出門買菜,街上又多了不少人……”
她說着說着,忽然也反應過來,“元慶,你是……”
李元慶一笑,“春花嫂子,沒事。你别多想。對了,看看能不能聯系上商大哥,也不知道,沈陽那邊,到底怎麽樣了?”
…………
毛文龍這邊的辦事效率很高,次日早晨,當李元慶再次來到杭州客棧的時候,陳繼盛已經帶着李元慶的小旗官身等候多時了。
毛文龍并不在這裏,陳繼盛将李元慶拉到角落裏低聲道:“元慶,你也别在意。這倒不是将軍不願意給你個更高點的職位,咱們兄弟,都是這麽過來的。”
李元慶當然明白陳繼盛的意思,忙笑道:“大哥,您這是哪裏話?能蒙将軍收留,我已經很知足了,哪裏還會要求這麽多?對了,大哥,征兵的事情,怎麽樣了?”
大明的軍制很複雜。
歸根到底,還是一句話,‘一個蘿蔔一個坑’。
李元慶當日在沈陽城之時,把總、千總,一抓一大把,沒有幾千,至少也得有幾百。
但事實上,很多人,都隻是挂着把總、千總的頭銜,實際上,其真正的權利,怕還不如一個實職的小旗好使。
而李元慶此時處在毛文龍身邊的‘種子’位置,自然不會計較這一時一地的虛銜了。
最關鍵的,還是要利用這名正言順的職位,将自己的影響力,做到最大化啊。
看李元慶真的并不計較這些,陳繼盛這才放下心來,笑道:“大體也差不多了,很快你就會知道了。走,咱們先去吃飯。”
…………
兩天之後,在廣甯周邊各衛所、軍屯,傳出了這樣一條消息,廣甯遊擊毛文龍,正大肆招募勇士,不僅月銀一兩以上,僅是安家費,就給五兩。
這消息讓周邊有些本領的軍漢都有些蠢蠢欲動,但人們也都不是傻子,想拿這高薪,恐怕,這活兒也絕對不好幹。
雖然風聲很大,但一連幾天下來,雨點卻是很小,前來應征者,寥寥無幾,很多還都是歪瓜裂棗,甚至,連七八十的老頭子居然也敢來應征,根本無法錄用。
毛文龍本就對此焦躁不已,但這些不被錄用者,卻是大肆宣揚毛文龍的種種不是,使得前來應征者越來越少。
李元慶對此也沒有預料到,現在的大明,這般風氣,想要真正做些事情,難啊。
但李元慶此時畢竟位卑職低,這種事情,提個建議就好,真正落實,還遠遠輪不到自己插手。
但這幾天,李元慶卻也沒有閑着。
經過如同夜間的小蜜蜂一般的努力,李元慶的床頭底下,已經積攢了百多兩銀子,足夠張芸娘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年了。
廣甯城也并非久留之地,李元慶原本想讓張芸娘去京師,或者去南方,先買個小宅子,在那裏過上一些時日,等到自己這邊真正安穩了,再把她接過來。
可沒想到小女孩卻堅定的拒絕了李元慶的這個提議,說什麽也不願跟李元慶分開。
在小女孩柔弱無助的眼神面前,最終,李元慶選擇了妥協。
眼下,還隻是天啓元年三月下旬,奇襲之路,至少要等到四月初,正式開春之後,李元慶還能安穩的陪伴小女孩幾天。
李元慶這時也有些感覺到自己的無力了。
這倒不是因爲小女孩,最關鍵的,是自己身邊除了這兩個女人,便再無可用之人了。
順子本來是自己最踏實的小弟,可惜,當日沈陽城一别,其生死還未蔔。
商老六這邊,也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,想來也是兇多吉少。
而毛文龍征兵這邊,李元慶又插不上手,也無法爲自己謀取切實的利益。
這些時日,大多數時候,李元慶隻是白天去杭州客棧報個到,跟親兵們一起吃頓午飯,下午、晚上,時間隻能自己打發。
‘忍’字頭上一把刀啊。
在這種形勢下,李元慶也并沒有太好的選擇,隻是令劉春花做飯時頓頓有肉,自己小心打熬、養護着身體。
畢竟,不論在何時,自己的身體,永遠是最大的本錢。
…………
三月二十二,天氣不錯,陽光明媚,經曆了寒冬的樹枝已經開始長出新芽,李元慶早早就剛剛來到了客棧報到。
今日親兵們似乎比往日更加忙碌,原本這是吃早飯的點,可現在,院子裏沒有一個人影。
李元慶剛要去尋陳繼盛,卻看到陳繼盛快步走院門外走了進來,一把拉住李元慶的手就往外拖,“元慶,快點,跟我走。今兒有好事兒。”
李元慶直到被陳繼盛拉到了街上,這才有空隙對陳繼盛問道:“大哥,什麽事兒這麽急?”
陳繼盛嘿嘿一笑,“将軍昨天找了找關系,今天征兵應該會順利不少。你小子現在大小也有個官身了。怎麽?不想找幾個貼心的兄弟?”
李元慶不由大喜,但片刻,卻同時也冷靜了下來,低聲問道:“大哥,将軍找的是誰的關系?”
陳繼盛一笑,“一個廣甯的地頭蛇。别管這麽多了,咱們趕緊去地方,要不然,人都快被他們挑光了。”
李元慶也不敢怠慢,趕忙跟着陳繼盛,急急朝着城中奔去。
…………
廣甯城中的一個小校場内,毛文龍正與一個身材粗壯的将官相對而坐。
“孫兄,今天的事情,可真是麻煩你了。”毛文龍臉上陪着笑。
旁邊的粗壯将官淡淡抹了抹茶盞,曼斯條理的品了一口,笑道:“文龍兄,都是自家兄弟,不用這麽客氣。都是爲朝廷,爲巡撫大人效力嘛。”
毛文龍忙笑道:“孫兄說的是。對了,這批軍械的銀子,下午我就差人給您送過來。”
粗壯将官不由哈哈大笑,“好說,好說。”
…………
李元慶和陳繼盛趕到小校場之時,正看到小校場内稀稀疏疏的灑落着幾百号人手,毛承祿、張盤幾人,正在人群裏打轉挑人。
陳繼盛一看這模樣,也不敢再墨迹,忙對李元慶道:“元慶,走,咱們得下手快點,要不然,可就沒好的了。”
說着,拉着李元慶就跑到了人群裏。
但陳繼盛可以大張旗鼓的挑人,可李元慶畢竟是後來者,而且隻是小旗官身,自然不能明目張膽。
所以,陳繼盛挑人,李元慶就在一邊看着,絕不多話。
很快,各個親兵差不多都挑好了人手,有個七八十人,加之之前招募的百來号人,基本已經接近了曆史上的人數。
雖然李元慶對毛文龍提過‘精兵’戰略,但真正落實,何止千難萬難?
事到如此,親兵們有人用就不錯了,哪裏還能顧及這許多?
眼見人群裏隻剩下‘歪瓜裂棗’了,陳繼盛這才想起李元慶來,忙一拍腦門子,“元慶,你剛才在想啥?趕緊挑人啊。”
李元慶一笑,“好,大哥,我去挑幾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