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記來自禁區右邊角的突施冷箭,打了對方守門員一個措手不及。陳劍豪的射門功力在這一刻展露無遺,即便是在高奔跑的途中,即便身邊有着兩名防守球員的幹擾,即便此處根本算不上是一個良好的射門角度,而且距離球門尚有近3o米遠——總之他射門了,皮球飛行的度極快,對方守門員的撲救動作還沒有舒展開來,皮球就重重地砸在立柱上,反彈向了左路。
“幸好……”對方守門員卧在草皮上,就在他剛以爲危機已過的同時,前插的奎伊洛斯已經朝皮球落點奔去,搶在對方中衛身前,大腿一擡,使出一腳淩空撞射。
皮球就像被扣了一下,颠颠簸簸着彈進球門。
博阿維斯塔終于扳回一球,不過現在還遠不是慶祝的時候,奎伊洛斯抱着球從禁區跑出,招呼隊友們立即回到中圈開球。
剛才防守陳劍豪的兩名球員,都對那一腳心有餘悸。盡管沒有進球,卻是一次十分恐怖的射門。反而奎伊洛斯的那次撿漏算不上什麽,他們還領先兩球,失一球也早在計劃之中,根本沒有什麽值得遺憾的地方。
從數據上看,博阿維斯塔下半場的表現已經稍有回溫,但要想反比分,就需要再花多些力氣了。他們逐漸控制了比賽,而且傳中質量很好,最近的三次傳中都命中了目标,隻是都沒有頂進去。射門次數也終于過了對手,僅1o分鍾内就給出了五腳射門,要知道,他們上半場僅僅完成了兩腳。對方卻已經失去了滲透的能力,隻能在禁區外圍搏幾腳遠射,雙方的實力差距終于在場面上反映了出來。
隻可惜還沒有等到隊友們重現鬥志,比賽就快要結束了。雖然每個看球的人都喜歡能欣賞到反比分的壯舉,隻可惜現實中大部分比賽都會在上半場定下結局。最終博阿維斯塔1:3輸給了這支名不見經傳的電力俱樂部,遭遇聯賽三連敗,各項賽事相加則是四連敗。
回程途中,方濟舟找到了主教練戈維亞,與其進行了一場深入的談話。當時正在球隊大巴上,球員們都坐在後面,幾個教練員則坐在最前排。而方濟舟則是趁着這個機會,走到戈維亞的身邊,忽然說:“教練,我想跟您談談。”
方濟舟的葡萄牙語已經足以應付日常的交談,盡管進度并不是那麽快,但八個月的時間,還有小潘和陳瑾吾的私下幫助,還是勉強攻克了這道難關。
戈維亞好奇地看了他一眼,說:“什麽事嗎?”
“我能和您單獨談談嗎?”
戈維亞看了看身旁的雷森迪和小潘,說:“不能當着他們的面說嗎?”
見方濟舟面露難色,另外兩人很識相地走到後排去坐了。
“坐吧,什麽事非得現在說呢?”戈維亞伸手道。
方濟舟在一旁坐了下來,說:“我想談談位置的事情。”
“位置?”
“嗯,我覺得我應該踢前鋒。”
“哦?”戈維亞似乎不太高興,但馬上又笑着說:“爲什麽這麽說?以你的身體和度,踢前鋒其實有些勉強了,邊路更适合你。”
“我可以踢邊路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什麽呢?”
“我拉得太邊了,中路完全沒有我的空間,而且我還負責得拖後防守。”
“這不正是你的職責麽?我們已經有兩名前鋒了,你的任務是爲他們提供支援。”
“教練,其實我的意思是……以陳劍豪近來的表現,并不合适作爲前鋒出場。沒準可以換我試試?”
戈維亞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,訝異地問:“你想跟陳劍豪換位置?他不适合踢邊路,無論從度上,還是風格上,都不适合。”
“不,我不是說換位置。”方濟舟頓了頓,說:“應該讓我擔任前鋒,陳劍豪可以嘗試先在替補席增加經驗。我可以保證,我的表現一定不會比他差的。”
“哈?”戈維亞瞪大了眼睛,“你沒跟我開玩笑吧?”
“教練,我是很嚴肅的。”
戈維亞沉思了半晌,才說:“陳劍豪和你是朋友吧?爲什麽你會提出這種要求?”
“我們是朋友。但是我認爲職業足球并非兒戲,如果他沒法爲球隊帶來幫助,那麽坐一坐闆凳也是有必要的。”
“是嗎?”戈維亞有些不以爲然,“你認爲這幾場失利是他的責任嗎?”
“難道不是嗎?”
“爲什麽你會認爲?難道我們連丢好幾球,也是前鋒的責任嗎?”
被戈維亞這麽一質問,方濟舟頓時啞口無言,支支吾吾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“我理解你赢球心切,作爲球員而言,這種心态也是必要的。但是一味地質疑隊友,卻不反思自己到底爲球隊做了多少貢獻,這種行爲我認爲是很不妥的。再說了,輸球的問題主要在于後防線,我不認爲前鋒該負這個責任。”
“可……可他要是能多進幾個球,比賽也不至于踢成這樣吧。”
“沒錯,但是沒有人天生就是頂級射手,我需要給他空間去成長。包括你的好兄弟吳天長,你不認爲他更應該撤下位置嗎?爲什麽我要堅持讓他上場,你想過這個問題麽?”
“我知道,球員後衛線吃緊——”
戈維亞打斷道:“如果爲了短時間内補強後防線,我完全可以讓雷奧-邦菲姆代替他出場,哪怕是何塞-卡洛斯,也會比他表現更好。但是,我不止是爲了眼前,而是三年後,五年後,甚至十年後!博阿維斯塔是葡萄牙傳統豪強,我們的目标永遠是級聯賽,而不是******乙級!”
戈維亞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,甚至驚動了後排的球員。大家都探了探頭,想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麽。
沉默了一會兒,戈維亞接着說:“你認爲陳劍豪的表現爲什麽會比青年隊時差那麽多?”
方濟舟斟酌着道:“大概是……能力還不足以适應職業比賽吧?”
“職業比賽?你真覺得這個級别的聯賽能難住他?”戈維亞笑道,“若不是我限制他的個人揮,他不至于這樣。而且最重要的是,你們這些中場球員,根本沒有給他創造什麽機會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不是在批評你,可是,你不覺得隊友給他的幫助太少了嗎?再強的前鋒如果拿不到球,那還能有什麽作爲?陳劍豪目前最大的問題是,他是菜鳥,除了隊長肯放下架子帶帶他,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給他提供必要的支援。”
方濟舟似乎有些慚愧,但還是辯解道:“我有盡力給他傳球了,可是他的無球跑位能力确實不好,常常給不出球。”
“不,他的習慣是進攻時提前回撤一小段距離接球,而你們卻不喜歡在這個節點給他球而已。”
“那……我應該怎麽做呢?”
“相信他,雖然我禁止他像以前一樣,在遠離禁區的位置濫射,也不讓他過多黏球。但是并不代表我質疑他的個人能力,隻是想讓他多看看隊友是如何踢球的,融入團隊。頂級聯賽可不像乙級,如果他不趁早把英雄主義的習慣扭過來,将來是踢不了更高級别賽事的。但是偶爾,如果隊友們願意信任他,把球交給他放手一搏,沒準他會創造奇迹。特殊情況下,我也允許他任性一回。每個球員都會有自己的喜好,如果百分之百地抑制他的天性,也不是一個合格教練應該做的。”
方濟舟點了點頭,戈維亞又問:“你理解我的意思吧?”
“呃……我明白的。”
“對了,你倆是不是私下鬧過别扭?”戈維亞忽然精準地指出了這一點。
方濟舟先是想否認,想想還是直說的好,便承認道:“是有過……但也是前陣子的事了。”
“你們有談過這個問題嗎?”
“沒有……”
戈維亞笑了笑,說:“其實也不用談。你們是足球運動員,隻要在場上合作得好,其它事情自然迎刃而解。隻是,你有覺悟好好當他的綠葉嗎?”
“綠葉?”
“沒錯。我的設想是,以陳劍豪爲主來打造球隊。不光是你,任何人都将成爲他的綠葉。”
“沒想到教練你這麽看重他……”方濟舟大惑不解道,“爲什麽你認爲他對球隊很重要?”
“這個問題應該問你,爲什麽你不覺得他重要呢?你沒見過他的個人能力有多麽高嗎?僅從技術上講,他已經過了大部分職業球員。”
“我不覺得……像他的遠射,不就是亂來嘛……不過既然教練你這麽說了,我也隻能答應。”
“别覺得我偏心,每個球員都會有他應有的定位。假如你們能配合得好,等雷納托離開了,你就是他下一個搭檔人選。球隊目前沒能力引進球員,如果你們的成長度能達到我的預期,将來就一定會是球隊的最佳前鋒人選。”
“謝謝教練。可是,你爲什麽不把這個想法告訴大家?”
“呵,陳劍豪剛17歲,陳瑾吾16歲,而你和吳天長也不過18、19歲。你認爲我說出來,其他上了歲數的球員會服氣麽?再說了,你們不是葡萄牙人,想讓别人相信你們,隻能靠自己先打出好的表現。起碼,下一場球,我希望能赢下來。你願意改變自己原先的踢法,去配合陳劍豪麽?”
“我會盡力完成指示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