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劍豪一行人摻在球迷當中,并沒有和主隊球員坐在一起。見觀衆這麽少,小夥子們自然有些失望,但好在身邊的球迷都非常熱情,剛進場就有很多人圍坐過來,希望和他們合影。主要是因爲陳劍豪的紅太惹人注目了,再經過前兩場比賽的表現,當地已經有一些人在讨論他。當然也有不少純粹是湊熱鬧,對這幾個異域來的小球迷十分關注。
小夥子們都有些木讷,第一次受到這種禮遇,所有合影要求都一概應允了。小潘隻是微笑地看着他們,然後和身邊一個臉上塗着黑豹圖形的球迷攀談起來。
觀衆席上還有不少塗了油彩的球迷。不光是臉上,有個男人還****着上身,塗滿了格子圖案。
歡快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比賽開始前二十分鍾。随着雙方球員從球員通道挪了出來,開始在場邊熱身,客隊球迷區裏突然爆出一陣噓聲。小夥子們都吓一大跳,紛紛望了過去。然後又聽身邊一個中年大叔大喊道:“夥計們!反擊!”
于是雙方球迷一聲蓋過一聲,此起彼伏。但盡管聲勢浩大,真正入場的觀衆也才不到4ooo名,在這個能容納3oooo名觀衆的球場裏,顯得十分冷清。
比賽還沒開始,一陣肅殺感便随之而至。吳天長看着身邊的人都加入了助威,不免覺得手足無措,便朝陳瑾吾求助道:“怎麽辦?”
陳瑾吾笑道:“你要是覺得尴尬,就站起來吼幾聲。”
“我又不是球迷……”
“别這麽說嘛,你不是球隊的一員。”
說完,陳瑾吾也站了起來,跟着衆人的節奏高聲呐喊。
吳天長有些懵,又看向陳劍豪。陳劍豪和他對視一眼,便心不在焉地朝别處望去。
比賽進程跟雙方球迷情緒的激烈碰撞如出一轍,才剛剛半場結束,比分就已經來到了3:2。情況也真如迪尼斯-雷森迪所說:球隊的攻擊火力十足,但防守也正如比分所示的那樣糟糕。
隊長兼核心前鋒雷納托-奎伊洛斯的表現十分出色,三個進球都與他有關,但足球場上有一句老話:前鋒進1oo個球,也頂不住後衛丢1o1個球。
中場休息時,球員們都去了更衣室,觀衆們喊了幾十分鍾,也趁着這時候休息一會兒。
小潘起身準備去上廁所,詢問了一番,吳天長跟着去了。待他們走後,陳瑾吾坐着百無聊賴,便看了看陳劍豪,見他若有所思地坐着,就問:“劍豪兄,想什麽呢?”
“沒什麽。”
“我怎麽覺得你對比賽不感興趣,平時也沒見你讨論球星什麽的。”
“是嗎?”陳劍豪淡淡地應着,“球星有什麽好說的?”
“你踢了這麽些年,就沒有喜歡的球星或球隊嗎?”
“沒有。”陳劍豪的回答直截了當。
“你這人也太怪了吧。”陳瑾吾忍不住說,“就連個崇拜的對象都沒有?話說你爲什麽會踢球?”
“沒什麽特殊的,就因爲小時候跟人打賭……其實還挺不錯,從踢球開始就很少跟人打架了。後來想着能靠足球賺大錢,就練得更勤些。嗯……還把煙給戒了。”
“啊!你還抽煙呢?”
“很小就抽了,抽了有七八年吧。”陳劍豪的神情中露出些許得意,說:“怎麽?想試試?”
“我可受不了那味道。再說了,咱以後可都要做職業球員的,煙這東西還是不碰的好……”
正說着,身邊那個從頭喊到尾的中年大叔忽然湊了上來,遞給倆人各一瓶飲料,說:“收着,這是見面禮。”進場時,就是他第一個要求合照,才引來那麽多人的圍觀。
此前陳瑾吾已跟對方聊過一些,就大方地笑納了,說:“謝謝你,先生。”
陳劍豪原本猶豫着,見對方已經把飲料塞到自己肚前,便也接過了手。
中年大叔坐了下來,說:“聽說你們是因爲商業合作來的,并沒有跟俱樂部簽約?”
“是的,先生。”
“也難怪了,現在本地的孩子都不太願意留在這裏。雖然我沒怎麽關注青年隊,但也知道隊裏已經好久沒添新人了。”
“嗯……其實我隻來了不久,對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。”
兩個人随意聊着,陳劍豪并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,一方面因爲聽不懂,另一方面也是不感興趣。他自顧自地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,似乎很享受這個姿勢。
“你知道嗎?我們曾經獲得過頂級聯賽的冠軍。”大叔接着說道,“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。”
“來的時候我在網上查過,是2oo1年吧?”
“沒錯!”大叔忽然興奮了起來,說:“是頂級聯賽噢!”說完他又神色一變,“可惜現在隻能在這……這該死的乙級混日子!”
“聽說是因爲踢假球降級的?”陳瑾吾話一出口,就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,連忙說:“對不起先生,我隻想問問是怎麽回事。”
大叔瞧了他一眼,倒也沒有生氣,隻是惋惜地說:“沒事。雖然我不想承認這個結果,但球隊畢竟是降級了。”
陳瑾吾心裏好奇,但也不敢深究,便岔開話題道:“你私底下踢球嗎?”
“你看我這樣子,像是踢球的人嘛?”大叔自嘲道,“我隻是一個球迷,但也夠了。幾十年來我都在這裏,爲了支持主隊,我甚至放棄了一些工作機會。”
“爲什麽呢?”
“我是黑豹的忠實擁護者。”大叔笑着說,“記住,以後别向一個信徒問‘爲什麽’,因爲你永遠得不到答案。”
陳瑾吾也笑道:“謹遵教誨。不過爲什麽得不到答案呢?”
“怎麽說呢……愛并不需要理由。”
“好吧。其實我也有支持的球隊,隻不過不在這裏。”陳瑾吾說完,尴尬地笑了笑。
“可以理解。盡管你是這裏的球員,但支持哪支球隊是個人自由。是你家鄉的球隊麽?”
“不。是我們的國家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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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賽最終打成了四比四,客隊下半場開始不久便連進兩球,直到86分鍾的時候,主隊才靠着一粒珍貴的角球扳平比分,由赫裏奧頭球破門。赫裏奧是後防線上最穩定的一員,無奈獨木難支,再強大的後衛,也無法以一己之力限制對方的攻勢。
雙方球迷都談不上滿意。客隊在最後時刻三分變一分,自然郁悶得很,但主隊球迷也不好過。雙方的後防線都十分混亂,進球大戰固然很爽,但那是之于中立球員而言。在随時可能失球的情況下,雙方的支持者們都難免如坐針氈。不過也有一個人很高興,那就是吳天長。在赫裏奧頂入扳平球的同時,吳天長爆出了最深情的怒吼,不住地捶胸頓足,那一刻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球迷。
說來可笑,原本他跟陳劍豪有些口角,但隻相處沒幾天,關系就好得足以稱兄道弟了。而不久前,他還滿門心思想廢掉赫裏奧,轉眼間就變成了他的簇擁。回家的時候,他還難掩激動之情,不斷吹捧赫裏奧的頭球頂得多麽精妙迅猛。
陳劍豪聽他叽歪個不停,忍不住斜眼道:“你可消停會吧,真受不了你。”
“怎麽?我誇誇自己師傅還不成?”
“這就師傅了?”陳劍豪譏諷道,“磕頭了嗎?”
“别酸,那天人家主動收我爲徒。你也在場的。”吳天長一邊走着,一邊吹着口哨,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。
“酸個屁!那他教你什麽了?”陳劍豪不以爲然道,“不就合練過一次嘛,這師傅還真好當。”
“那又怎樣?總好過你跟誰都合不來吧?”
“隻是跟你合不來而已。”陳劍豪冷笑道,“而且,起碼我不随便樹敵。”
“你這話什麽意思?難道我樹敵了?”
陳劍豪哼了一聲,說:“就你這德性,自己心裏清楚。”
小潘見倆人沒事就互嗆,這麽些天來也習慣了。不過他還是插嘴道:“都他媽少說兩句,煩死人了!”
陳瑾吾倒是笑着說:“潘老師,由他們去吧,不然路上也無聊。”
小潘眨巴着眼,說:“今天的比賽怎麽樣,你覺得留在這裏有前途嗎?畢竟下賽季很可能還留在乙級。”
“還好吧,至少不是丙級。”
“你能這麽想是很好,但依我看,這裏的水平其實不如中。”小潘說,“其實昨天有點高興得太早了。雖然我很高興你們能留在這裏,但如果踢不了高水平的比賽,就跟國内沒什麽兩樣了。”
陳瑾吾想了想,說:“我倒沒考慮這些。不過主教練也隻是口頭說了而已,簽約的事情還八字沒一撇呢。”
“那倒也是。”小潘又沖另外兩人問:“你們怎麽想?”
吳天長說:“我當然想留下來,不管怎麽說,留洋還算是個吹牛逼的資本。”
“就你這水平,有啥牛逼可吹的?”陳劍豪又借機嘲諷了他一把。
“老子好歹是魯能出來的,你小子又有什麽出息?”
“那就如何?你這輩子就指着這點東西活了吧?動不動就魯能魯能……”
小潘沒好氣地說:“好了好了,問你話呢,少說這有的沒的。”
陳劍豪思忖片刻,說:“我肯定不會回去的。乙級就乙級,原本我還以爲得在青訓待多久,沒想到這麽快就能上一線隊了,這種機會可不能錯過。”
陳瑾吾也說:“是啊,我總覺得這一路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?以前看新聞都說留洋球員很少能打一線隊……”
小潘擺手道:“沒有的事。低級别聯賽有不少華裔球員踢主力的,羅馬尼亞、比利時、西班牙、德國什麽的都有,你們不知道而已。”
陳劍豪說:“那潘指導,你知道跟我們來的這批球員都怎麽樣嗎?”
“不知道,都沒踢出來呢,關注他們幹嘛?”
“不是,我是想問問他們都踢上一線隊了沒?”
“丙級的估計可以吧,其它應該隻能在青訓混着。反正遲早會遇到他們的,到時候不就知道了?”
吳天長說:“那我們豈不是第一批混到一線隊的?”
“誰叫你們運氣好跟了我呢?”小潘笑了笑,說:“攤上一個快破産的球隊,碰巧主教練又跟我是好朋友。所以好好訓練吧,你們的起點比任何人都要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