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隊士卒,在山間穿行,士卒中間,一文一武兩人亦步亦趨。
崔穎本是文官,年歲又大,如何能經受得起這般勞頓。前行片刻,早已體力不支,趕緊找了一塊山石,直接坐下。
“杜将軍,還有多遠?”崔穎喘着粗氣,官帽斜歪,官袍半解,哪裏有一點文臣的儒雅風度。
“應該不遠了,轉過前面那座山峰,便能看到長公主從文之所。”杜白梅遙指遠處。
崔穎順着杜白梅所指看去,一座山巒,隐沒雲間,光是這份氣勢,便讓崔穎絕望。
“杜将軍,老朽實在是走不動了,我們再歇一會吧。”崔穎不住哀求道。
女皇李雪雲下旨召見長公主,可是卻派她們二人前來。那杜白梅還好,畢竟出身行伍,又年輕力壯。可是崔穎本是文官,歲數也大了,這一路走來,着實艱辛無比。
“崔大人,我們剛歇完,您又要歇嗎?”杜白梅不悅道,照着她這個度,恐怕再有半月,也找不到長公主。
大唐女皇,召見自家的儲君,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。可是放在當朝女皇李雪雲身上,這件事情就變得不同尋常了。
當年長公主與如今的北唐女皇李雪羽年歲相仿,故而自幼便在一起。雖然相隔一輩,可是感情卻如同姐妹一般。
待後來,女皇李雪雲嫉賢妒能,想要斬殺李雪羽。奈何李雪羽命不該絕,有親衛女将司徒靜誓死護佑,反而從虎口逃脫,隐秘北疆,建立政權,也稱孤道寡,立爲女皇,與李雪雲分庭抗禮。
而女皇李雪雲幾次剿滅北唐無果,便遷怒于親生女兒,女兒國的儲君。這儲君也是倒黴,隻因爲自幼同李雪羽在一起,便被女皇李雪雲認爲與李雪羽性格相似。幾年以前,南唐女兒國的儲君,女國長公主李如霜,便被禁足在此,沒有女皇召喚,不得私自離開。
大唐承襲周朝禮法,女皇召見長公主,需要文武同行。面見自家的儲君,自然不能大搖大擺的坐轎騎馬前去。爲表示恭敬,必須步行前往。
本來是沒有什麽,畢竟儲君肯定在國都之内,甚至是皇宮之内。可是偏偏自己家的儲君,不在皇宮,也不在國都,而在這窮鄉僻壤,奇峰險地。
二人出來已經四五天了,才剛剛到達山腳下,連長公主的住所都沒有看到。
“我是走不動了,杜将軍,不如你一人拿着聖旨前去吧。”崔穎也知道自己會拖後腿,自然想要放棄。
“這怎麽能行,祖宗禮法不能亂,崔大人還請堅持一下。”杜白梅勸說道。
“不走了,不走了,老朽再走,就要死在這裏。”崔穎哪裏肯走半步,卻是直接躺下,喘着粗氣。
“這……”杜白梅眼睛一轉,無奈的說道,“崔大人如此,末将隻能失禮了。”
說罷,杜白梅命令左右,“攙扶崔大人前行。”
兩個女兵直接走過來,架起崔穎,便要前行。
剛開始崔穎還有力氣反抗,不到一炷香的時間,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。待到半個時辰以後,連邁步的力氣都沒有了,就這樣被架着,兩腳拖地,一直拖到長公主哪裏。
說來也是可笑,女兵拖着崔穎,衆人的度反而快了起來。待到天黑時分,已然走在山腰,隐約看到了長公主的住所。
山路崎岖,衆人卻不能再多耽擱,索性連夜趕路,待到天明時分,才來到長公主的住所外面。
崔穎已經昏死過多少次,整個人已然虛脫。一雙腿,在地上拖行時間太久,鞋襪官袍全都磨破,早已沒有上位者的樣子。
杜白梅看着眼前的住所,心裏不禁凄涼,“堂堂女兒國儲君,竟然被關在這種地方。”
說罷,杜白梅頓足捶胸,唏噓不已。
就在杜白梅唏噓之時,住所之内,卻走出兩人,爲一人,一襲僧袍,不過卻沒有剃度,見到杜白梅便開口說道,“一日三餐,能夠飽腹即可,一襲木床,也能安置我身。我再次數年,早已習慣,你又爲何歎息。”
“您是長公主嗎!”杜白梅朗聲問道。長公主被囚禁之時,她還未入廟堂,所以不認識。
“這正是大唐儲君,長公主。你是何人。”一旁那個白衣侍女,卻是開口問道。
“我乃大唐禦前侍衛統領,杜白梅,她是内閣學士崔穎,我二人奉皇命前來,請殿下回宮。”杜白梅朗聲說道。
說話之間,從内閣大學士崔穎的懷中掏出一卷黃絹,兩手高舉過頭頂,躬身拜向長公主。
本來這喧旨的事情,該由文官崔穎來做。可是崔穎早已昏迷,生死未蔔,杜白梅便代她喧旨。
“這是崔穎?”長公主卻是先看向崔穎,“大唐老臣,你們竟敢如此對待。”
說着,長公主和那個侍女,便攙扶起崔穎,直接走進住所,也不理會杜白梅等人。
杜白梅還欲跟着進去,卻被那個侍女攔住,“公主随被貶至荒野,可是畢竟是儲君,公主沒有召見,你們就不能進去。”
說罷,那個侍女便将房門關上。
杜白梅無法,隻得在門外等候。
長公主的住所,隻是一間寺廟,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寺廟。寺廟之中,隻有一位僧尼,此時才從後院出來。這僧尼一襲僧袍加身,三千煩惱絲盡去,可是卻是濃妝豔抹,十分詭異。這人年歲約有三十上下,可是女兒國女子都顯小,實際年齡應該不小于四十。
“殿下,這是何人?”僧尼一見來了人,趕緊問道。
“師父,先不要問了,她身體很虛弱,還請師父救助。”長公主李如霜趕忙說道。
“交給我吧。”僧尼趕緊接過崔穎,與侍女一起攙扶進後院。長公主也絲毫沒有儲君的架子,跟着進了房間。
三人在簡陋的房間之内忙活了好久,僧尼用盡各種辦法,最後還施展了一些法術,崔穎的氣色才略微轉好。
“讓她休息一晚,明日便可以下地了。”僧尼低聲說道。
“多謝師父。”長公主感覺道謝。此時此刻,這一朝儲君,與尋常百姓,又有什麽區别。
“她們可是要接公主還朝?”僧尼低聲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