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堂平生頭一回,盯香灰盯得這麽認真過,“這柱香燒完了,”錢堂跟趙淩雲說。
“唉,”趙淩雲重重歎氣,站起身,跟錢堂說:“香燃盡了,他們人沒回來,看來是得手了。”
錢堂腦子就發木,說:“那我們下邊怎麽辦?“
趙淩雲:“收拾行李,我去找小馮。”
錢堂大聲說:“你找他幹什麽?”
趙淩雲:“小馮被吓壞了,我得去看看,不能讓咱們小馮跑了。”
錢堂就覺得趙淩雲在鬼扯,“他一個人能跑得了嗎?”錢堂跟趙淩雲喊:“這冰天雪地的,他又不認路,他是想尋死哦?”
趙淩雲:“萬一他要想不開呢?”
帳門簾一掀,趙淩雲對上了馮太醫的臉。
“呃,”趙大老爺扭頭就訓錢堂道:“你胡說八道什麽呢?你當咱們馮大人跟你一樣呢?自己是廢物,别看誰都是廢物!”
錢堂被趙淩雲擋着,他沒看見馮觀站在外頭,錢五少爺被趙淩雲訓得惱火,嚷嚷道:“你又在發什麽瘋?我又怎麽你了?馮觀那人,看着就是個鼠膽之……”
馮太醫把趙淩雲扒拉開,走進了帳篷。
錢堂:“輩。”
馮太醫:“鼠膽之輩?”
錢堂眨一下眼睛,指指自己,說:“我說的是我自己,我是鼠膽之輩,是我,呵呵。”
趙淩雲也跟着笑,“呵呵,你怎麽過來了?”
馮太醫想跟這倆兒幹上一架吧,他又覺得不值當,跟這兩個貨一般見識,真的有失身份,可不幹一架吧,馮太醫又惱得慌。
趙淩雲要拉馮太醫坐。
馮太醫:“你别碰我。”
趙淩雲把雙手一擡,說:“行行,我不碰你,咱們說事。”
馮太醫:“你怕我跑了?”
趙淩雲矢口否認,“沒有,你聽錯了。”
馮太醫:“我發現你這人怎麽沒臉沒皮呢?”
趙淩雲馬上說:“是是,我不要臉,來來,咱們說正事。”
面對這樣的滾刀肉,不要臉的渾人,馮太醫能怎麽辦?
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,恢複心情之後,馮太醫問:“又有什麽事了?”
趙淩雲:“我夫人那邊得手了,我們就得去欽爾沁了。”
馮太醫面頰抖動幾下。
趙淩雲就知道這位要慌,一個大夫要幹殺人的事兒,能不慌嗎?
“你不能慌啊,”趙淩雲忙就跟馮太醫說:“你慌了,那咱們不就完蛋了嗎?”
馮太醫也回不了頭了,趙淩雲和江明月這兩口子又不肯跑,那他就隻能硬着頭皮搏上一回啊,不然他還有命回大胤嗎?
馮太醫說:“我就沒害過人。”
趙淩雲擺出了一副拿馮太醫沒辦法的表情,說:“小馮啊,這事我們不是已經談過了嗎?”
錢堂好奇問:“你們談什麽了?”
趙淩雲沒好氣道:“跟你沒關系,你閉嘴。”
馮太醫沒理馮堂,說:“也許哈善願意反呢?”
趙淩雲:“這樣最好啊,我也盼着二胡他大舅反啊,誰沒事樂意殺人呢?”
馮太醫就覺着趙淩雲這人厚顔無恥,“你想在關外挑起戰火,這會死多少人,你不知道嗎?”
什麽叫你不樂意殺人?
聽了馮太醫的這句質問,趙淩雲沒什麽,錢堂不高興了,說:“知道你醫者仁心,可這是蠻夷,你能不能搞搞清楚?”
蠻夷,你心疼什麽?
“和着蠻夷沒殺過你馮家人是吧?”錢堂問馮太醫。
趙淩雲:“行了行了,你也别陰陽怪氣了,蠻夷的命也是命嘛。”
馮太醫氣樂了,說:“你是這麽想的嗎?”
趙淩雲:“小馮啊,馮大人,馮兄,咱們剛剛的那場仗,在關外死了好幾萬人。”
馮太醫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,說:“什麽時候走?”
“你把藥千萬得帶上,”趙淩雲說:“等老五這邊收拾好了,我們就走。”
馮太醫甩門簾了,又出去了。
錢堂跟趙淩雲說:“你自己的行李也沒收拾好,你就把事情往我頭上按吧。”
趙淩雲一手撩着帳門簾,一邊跟錢堂說:“大方點,斤斤計較地像什麽樣子?”
“嗐!”錢堂跳了起來。
趙淩雲一個閃身,走帳篷外頭去了。
錢堂就隻能自己跟自己生悶氣了。
沒一會兒的工夫,葫蘆跑進了帳篷,雙手抄在袖子裏,葫蘆期期艾艾地跟錢堂說:“五少爺,小的要替我家主子收拾行李,您看?”
錢堂這才想起來,他坐在趙淩雲的帳篷裏。
“動作快點,”沒好氣地跟葫蘆說了句,錢堂往帳篷外走了。
“哎,小的知道,”葫蘆應聲。
錢堂扭頭想沒事找事,數落葫蘆幾句出出氣的,可看着葫蘆哭得紅通通地一雙眼,錢堂又不忍心了。
“怎麽哭成這樣了?”錢堂嘀咕。
葫蘆傷心道:“五少爺,小的現在好害怕啊。”
錢堂:“你主子都不怕死,你怕什麽?放心吧,你主子安排好了,真出了事,你和木頭他們跟着吳三的手下走,細仔他們負責把你們帶回關内去。”
葫蘆完全不知道這事兒,忙就呆愣愣地問:“那我家主子呢?”
他們跑了,那他主子跑嗎?
錢堂:“這事你就不要問了,你操心自己的命就完了。”
錢堂說着話,就撩了帳門簾出帳去。
葫蘆站在帳篷裏發呆,然後就又抹起了眼淚,所以他家主子是隻想讓他和冬瓜幾個人活命嗎?葫蘆這會兒就很後悔,他以前怎麽就沒想起來練武的?他爲什麽就不能像大力他們一樣呢?
過一會兒,冬瓜頂着一腦袋雪,縮着脖子跑進帳篷。看見葫蘆又在哭,冬瓜忙就問:“你怎麽又哭了啊?又挨主子揍了?”
“冬瓜,”葫蘆抹眼淚。
冬瓜走到了葫蘆的跟前,“嗯,我在呢,”受涼了的冬瓜,鼻子不通,翁聲翁氣地應了葫蘆一聲。
葫蘆說:“冬瓜,我好沒用啊!”
冬瓜驚呆了,你葫蘆到了今天,才知道你是個廢物嗎?
葫蘆:“我要是會武就好了。”
冬瓜揉揉鼻子,說:“以前老國公爺是讓咱們練武來着的,你忘了?”
一聽冬瓜這話,葫蘆就哭得更傷心了,他記得這事,可那時候他嫌練武苦,他家大老爺就沒讓他跟着師父練武了。
“爲什麽我們那時候不堅持一下呢?”葫蘆問冬瓜。
冬瓜是個老實人,隻說老實話,“我們那時候想啊,可我們堅持不下來啊。”
“嗚——”葫蘆突然就很想去死一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