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迫留下來陪着一起等馮觀的吳三，很不走心地點點頭，說了句：“是是，還是京城這樣的富貴錦繡地适合你。”
話說出來了，吳三就飛快地看了一眼，可能是對煮茶有了興趣，還在認真煮茶的江明月。話一出口，吳三就知道自己這話不妥當了，他這話可不是簡單的一句玩笑話了，他這話聽着更像是一種真心實意的嘲諷，他是在說趙淩雲這人隻能在富貴窩裏吃喝享樂，這對一個男人來說，是最大的侮辱和鄙視了。
江明月專心看着正煮着茶的小罐子，似是沒有聽見吳三的話。
趙淩雲卻是咧嘴一笑，說：“我命好，老子就是來享福的，誰讓老子會投胎呢？”
這位還很得意？！
雖然自己都不知道原因，但吳三就是尴尬了起來。
“關外這種倒黴地方，”哪怕出關才僅僅一天，趙淩雲對關外的冬季已經深惡痛絕，“到處都是雪，我都看不見路，這邊的人是怎麽過日子的？”
吳三也沒有出過關，有關關外的事情，他最多就是聽人說，要麽就是接觸過有關關外的情報，所以趙淩雲的這個問題，吳三回答不了。
江明月這時才開口說了一句：“他們的王庭設在塞上江南，那邊應該還好。”
趙淩雲問吳三：“塞上江南真的跟咱們的江南一個樣子？”
吳三搖頭，“我沒有出過關，老伍和老陸去過那邊嗎？”
趙淩雲：“他倆沒去過王庭。”
這是已經事先問過了啊，吳三點一下頭。
趙淩雲：“老伍說，他們沒辦法靠近獨狼山，蠻夷的王庭就更不可能了。“
獨狼山可以算是關外王庭的門戶了，汗王下令将高勳的屍體鎮壓在獨狼山，其實也有讓高勳當看門狗的意思。隻是大胤已經兩代君王了，都還沒有辦法将高勳的屍骨，所以大胤的朝野上下就有了一種掩耳盜鈴般的默契，大家都絕口不提高勳這個人，所以汗王對高老将軍屍體的花式淩辱，被大胤的君臣百姓自欺欺人地當作不存在了。
吳三琢磨着趙淩雲的話，突然說：“我們如今才出關一天，要是想回去，也不是不地。”
趁着接應二王子的人還沒有來，他們現在就是跟二王子打上一場，他們是絕對可以赢的。
吳三的話讓趙淩雲愣了一下，他就沒想過要回去啊，他說了什麽，讓吳三誤會他心生了悔意？
“三哥，我們有機會去獨狼山，去蠻夷的王庭啊！”趙淩雲小聲跟吳三強調。
吳三看着趙淩雲，趙淩雲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，平添了一層微黃的暖意，但這人的眼睛是冷的，哪怕這雙眼裏還投影着跳躍的火焰。
這可能是吳三認識了趙淩雲這麽久，頭一回認真看趙淩雲的樣子。趙大老爺這人太渾，所以哪怕這位有一副不亞于塗山王世子趙淩霄的好相貌，看見他的人也隻會說，這渾人白瞎了這副好樣子。吳三心頭微動，趙淩雲的面目，這時在吳三的心中有些混亂，他有些看不清這位大老爺的樣子了，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？
“咱們要吃苦頭啦，”趙淩雲擡手揉了揉眼睛，跟吳三說：“三哥，你現在想跑已經遲了，老實跟着我去王庭吧。”
趙淩雲又是一臉的不正經了，眼神裏都透着幸災樂禍，看得吳三手癢癢，想痛打這渾人一頓。
“要是能立個功……”
“咱們是私自出關，”吳三冷冷地打斷了趙淩雲的暢想，說：“就算以後立了功，咱們最多撈個功過相抵。”
吳三也不知道，他們這幫人最後會是個什麽結果，他連他們能不能活着回到關内，現在都沒有把握，但吳三就是不想讓趙淩雲好過，所以他才這麽說的。
你還想着立功？你做夢吧！
趙淩雲卻是心态良好，笑着說：“那我們也不虧，在大胤，有幾個人去過蠻夷的王庭？”
趙淩雲這話沒說錯，要論開一回眼界的話，他們這一趟就不虧。吳三無奈地笑了笑，要這麽說的話，他是不是還得謝謝趙淩雲？
這天的後半夜，馮太醫才帶着一身的寒氣回來。
“怎麽樣了？”不等馮太醫坐下，趙淩雲就問。
馮太醫：“那個蠻夷應該沒事了。”
“挺好，”趙淩雲說：“這下子你的醫術到底如何，二胡應該心裏有數了。”
馮太醫謝過了給他遞熱茶的江明月，抿了一口熱茶，馮太醫說：“他的傷不算重。”
趙淩雲：”你說不重，但他們就是沒辦法啊，二胡沒跟你說什麽？”
馮太醫：“他想讓我教教他們的大夫。”
“什麽？”吳三瞬間冷了眼。
皇城司惡名在外，馮太醫跟吳三也不熟，所以吳三這一冷臉，馮太醫就下意識地往邊上坐了坐，要離吳三遠點。
“你教了？”趙淩雲問。
馮太醫：“我跟他說，這事要看你的意思。”
趙淩雲：“……”
這個時候，你認我當老大了？！
馮太醫：“我不想教，可我覺着這個時候拒絕他，好像不太好。”
趙淩雲歎口氣：“能指望你什麽？行了，這事我來辦。”
吳三認真道：“你要怎麽辦？”
趙淩雲：“這事得大夫跟大夫學啊，等二胡那邊的大夫來了再說吧。”
這不就是用拖的嗎？
吳三：“明天接應二王子的人就會到，随行要是就是有大夫，你要怎麽跟二王子說？”
趙淩雲：“那就讓小馮随便教教呗。”
馮太醫愣怔地問：“随便教不也要有東西教？我要教蠻夷什麽？”
趙淩雲想了想，說：“你開幾個方子，讓二胡的人背呗。”
“是治什麽病的方子？”馮太醫問得很仔細。
趙淩雲：“這不随你嗎？治頭疼的，治腿疼的，你就是胡說八道，二胡的人有本事跟你較這個真嗎？”
爲什麽這種事，馮觀也要自己教，趙淩雲是百思不得其解，在宮裏混過的人，應該不至于這麽老實啊。
馮太醫要是能聽到趙淩雲的心裏話，他能跟趙淩雲拼命，當大夫的怎麽能胡說八道，這不是拿病人的命開玩笑嗎？趙淩雲把他們大夫當成什麽了？
“這怎麽又瞪上眼了呢？”趙淩雲也不懂馮太醫這會兒的憤怒，不解道：“我又幹了什麽得罪你的事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