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儀殿這麽多的宮人太監，會發現不了蒙氏死了？
甯氏皇後這會兒正在氣頭上，她聽不進去東盛帝的話，“那個賤人，”甯氏皇後咬牙切齒地要罵。
“好了！”東盛帝的說話聲一下子就嚴厲起來。
甯氏皇後沒吃東盛帝這一套，“我不怕被人罵是惡婆婆，你不用替我做好人！”皇後娘娘沖東盛帝道：“現在派人去把太子追回來，那個賤人就不配見太子！”
“一會兒蒙家的人要進宮，”東盛帝也放棄跟皇後說道理了，“你不妨也這麽罵，等事情敗露了，逼死太子的人就是你。哦對了，長壽兒也會蒙羞的。”
你如今不在乎太子，那你在乎小皇孫嗎？
甯氏皇後被東盛帝的這句話給唬住了，僵坐在坐榻上，好一會兒皇後突然就哭道：“這是要我忍辱嗎？”
東盛帝平靜道：“朕不是也一樣？”
我也一樣是知情人，你覺得你在受辱，那我這個皇帝不是一樣在受辱？
甯氏皇後的哭聲一頓。
“蒙氏是得惡疾死的，朕可以重新給她指一塊地，讓她遠離太子，”東盛帝小聲說：“這樣能讓你消點氣嗎？”
皇後氣的是這個嗎？
“也隻能這樣了，”東盛帝說。
東盛帝這話跟一盆涼水一樣，兜頭潑在甯氏皇後的腦袋上，皇帝都說隻能這樣了，那誰還能有别的辦法，讓她出了這口惡氣？
“她已經要死了，”東盛帝說。
甯氏皇後：“太便宜她了，死了她就解脫了。”
東盛帝拍拍甯氏皇後放在坐榻上的手，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吧。
“聖上倒是想得開了，”甯氏皇後卻在這時候又刺了東盛帝一句。
東盛帝：“不想得開又能怎樣？逼死太子後，朕另立太子嗎？呵，也不是不行。”
甯氏皇後被東盛帝這句話給吓住了，驚疑不定地看東盛帝一眼，皇後從坐榻上站起了身來。
東盛帝一臉的平靜，“皇後你要記住，朕不是沒有别的選擇。”
甯氏皇後：“什，什麽樣的選擇？”
東盛帝：“長壽兒今天還好嗎？”
東盛帝這時候問起小皇孫，顯得十分地突兀，之前帝後說的話，有一句是與小皇孫有關的嗎？
“長壽兒今天還好，不怎麽哭了，他……”
甯氏皇後話說到這裏，驚惶地張大了嘴巴，太子有小皇孫，那福王以後也會有兒子，也是小皇孫啊。
東盛帝：“蘭氏和福王是在讓着你，你不要太過分了。”
甯氏皇後直覺道：“貴妃跟您告狀了？”
東盛帝：“沒有，但朕自己會看。”
甯氏皇後心口憋悶得生疼，卻說不出話來了。
東盛帝：“福王的腦子不好，但他的兒子也會腦子不好嗎？朕不信。”
甯氏皇後慢慢地走到東盛帝的下首處坐下了。
東盛帝不怕皇後會因爲他的這些話，再對福王下手。皇後的母族沒什麽勢力，這位沒有可以替辦她陰私事的人手。
鳳儀殿靠近佛堂的一間宮室裏，太子妃躺在床榻上，病如枯槁的樣子，乍一看把太子吓了一跳。一個原本身材豐腴的人，怎麽會短時間之内，就變成了皮包骨了？
“太子妃娘娘，”陳盡忠大聲喊昏沉着的太子妃：“太子殿下過來看您了！”
太子妃的眼睛睜開了。
太子這才發現，太子妃的眼睛竟然也渾濁了，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樣，太子甚至懷疑太子妃的眼睛已經不能視物了。
“太子妃娘娘？”陳盡忠還在喊。
太子妃扭頭看向太子這裏。
看太子妃脖子動了，陳盡忠才跟太子說：“殿下，太子妃娘娘醒了。”
太子盯着太子妃的眼睛看，太子妃的這雙眼睛，眼珠子一動不動，像是假的一樣。
“她看不見了？”太子忍不住小聲問陳盡忠。
陳盡忠回話說：“太子妃娘娘如今看東西已經看不大清了，能看見點光。”
太子想，這跟瞎了有什麽區别？
太子妃這時說話了，“殿下？”太子妃小聲喊。
“殿下，奴才到門口守着去，”陳盡忠跟太子說：“您跟太子妃娘娘說說話。”
太子點一點頭。
陳盡忠退到了宮室門外守着，太子妃喝的藥，每天都是他送過來，盯着太子妃喝下的，但陳盡忠也沒想到，那碗他都不知道名字的湯藥，能讓太子妃變成如今這副活鬼的模樣。
跟太子妃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比起來，在慎刑司被勒死的田良娣，至少還死得痛快些。
宮室裏，太子坐在了床榻前的凳子上。
太子妃：“殿下。”
太子：“嗯，我過來看看你。”
太子妃：“我要死了，殿下。”
太子幽幽地一歎，說：“我沒想到你會病得這麽重。”
他一直也見不着太子妃，隻聽說太子妃病了，可太子妃是将門女出身，會騎馬，還習過武的人，太子之前想着，憑着太子妃的身體，病，這人也隻會是一時病了，可沒想到……
太子妃：“我不想待在這裏。”
太子想到方才怒視自己的皇後，他要提議将太子妃接回東宮去，他母後會幹什麽出事來？
太子妃沒有等到太子說話，心下竟也不覺得失望，她都要死了，她還要失望什麽？一直都是她替太子謀劃，是她在護着太子，太子何時衛護過她？
太子想跟太子妃說些别的，可想了又想，太子想不出話題來。
“我要死了，”太子妃就又跟太子說。
太子妃說話的聲音倒是沒怎麽變，隻是因爲人沒什麽力氣了，所以她已經盡力說話，但說話的聲音卻仍是很小。
太子還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。
太子妃手臂擡起又無力地掉下，“我要死了，”太子妃說。
太子突然說了句：“我也會死的。”
他沒想到，蒙晚秋會走在他的前頭。哦不光是蒙晚秋，太子看着瘦脫了形的太子妃想，田氏也死了，還有福娘也走在他的前頭了。
太子妃聽了太子的話，像是隻覆了一張皮的臉抽動了幾下，她想笑的，可是笑不出來。太子妃又不傻，她懷疑自己是被皇後害了，可她沒有證據，她說的話東盛帝不會信，太子也不會信。但是想想太子也會死，人都有一死，自己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，這麽一想，太子妃就沒那麽難過和不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