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月娥現在傷心,但她能不關心胎兒的後事嗎?所以當着江月娥的面,商量一下胎兒的後事,佛事要怎麽安排,這能讓江月娥分點心。
老太太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,既然她這大孫女兒在意這個,那她們就商量呗。
“這事也不能拖啊,”老太太說:“咱們明天就得去,其實今天咱們就應該去,但孩子不能見陽光,見了陽光,不耽誤孩子投胎嗎?”
這是個什麽規矩,江明月也不懂,但看老太太說得鄭重其事,艾氏夫人和江月娥也是一臉,就是這樣的表情,江明月也就不問了。
老太太說超度亡魂的佛事,要怎麽做,流程是什麽,得尋碧雲寺的哪位大和尚來主持這場佛事,還有家裏要供奉些什麽,問艾氏要添多少香火錢,江明月要添香火錢,林林種種的一堆事。趙淩雲把魯卿先生帶到西院來了,老太太都沒把事情安排完。
“先讓老神醫給你看看,”老太太跟江月娥說:“一會兒我們再接着商量,你這個當娘的,在事上不能隻我這個老太婆操心,你得操心。”
躺在床上就哭的話,那大姑奶奶你還是操心點子事情吧。
魯卿先生站在卧房門外,跟下了樓準備去見江入秋,看見他們過來後,又跟上樓來的沈淇說:“要架個屏風擋擋,懸絲診脈嗎?”
江入秋開口就想說,我們老江家不避諱大夫,不玩這一套,可看一眼沈淇後,江入秋又沒說這話了。女兒嫁給這人了,如今叫沈江氏了,沒看葛魯卿問,他也是問得沈淇嗎?
沈淇的眼睛也是通紅,可見也哭了很長時間,聽了魯卿先生的問,沈淇想都沒想,就搖一搖頭,說:“魯卿先生是大夫,我夫人不避諱大夫的,還請魯卿先生爲我夫人看診。”
魯卿先生點了點頭,跟江入秋說:“還得問問令愛的意思。”
“不用問她的意思了,”老太太這時由江明月扶着走出屋來,跟魯卿先生互相見了禮後,就道:“我們家也不避諱大夫的,還請先生費心,我這孫女兒還年輕,不能讓她就這麽壞了身子。”
魯卿先生點點頭,他欠着趙淩雲一條命呢,這江月娥是趙淩雲的大姨子,也是趙淩雲的家人了,他不能不盡心啊。
江入秋這時站在門前,沖門裏道:“月娥?”
屋裏的艾氏夫人忙就跟江月娥說:“可不能再哭了,你爹帶兵打仗的人,他可是個暴脾氣。你一哭,你爹就得着急上火,就咱們現在在場的人,你就想想你那老子得沖誰發這個火吧。”
“明月可是不怕他的,”看江月娥被自己說得發怔,艾氏夫人就又多說了一句:“嶼哥兒和岘哥兒這會兒一定是在樓下,他們不能上來啊。”
艾氏夫人的意思,江月娥懂了,她爹要是着了急,就得沖沈淇發火了,要麽沖江明月發火,父女倆再是一場大戰。
“父親,”使勁吸了吸鼻子,江月娥盡量不讓自己帶哭聲地,應了江入秋一聲。
江入秋:“你怎樣啊?”
江月娥:“是女兒不争氣,讓父親擔心了。”
江入秋:“這怎麽是你不争……”
江入秋話沒說完,老太太就伸手狠拽了他一把,你要說不是江月娥不争氣,那這事你打算怪誰?這時候了,你還要扯這個幹什麽?
江入秋看看瞪眼瞅着自己的老娘,隻得改口道:“如今身體要緊,不要再說這種喪氣的話了,魯卿先生爲你看診,你聽話就是。”
“是,”江月娥在屋裏應了江入秋一聲是。
“先生請進,”老太太不等江入秋再說話,就請魯卿先生進屋了。
她這兒子不會說好話的,能閉嘴就是對江月娥好了。
想到這裏,老太太又看了江明月一眼,這才是真父女啊,都是都長了一張光彩照人的臉,卻沒能長一張會說人話的嘴。
江明月:“奶,怎麽了?”
老太太沒好氣道:“沒什麽,一會兒你别說話。”
江明月???
她出屋後就沒說過話啊,這也能惹到老太太?
卧室裏的血迹已經清掃幹淨了,但血腥味還沒散盡。
魯卿先生坐在床邊爲江月娥診脈,再遠一些的地方,老太太站中間,艾氏夫人、江明月一左一右站老太太身兩旁,都盯着魯卿先生看。
屋外頭,江入秋跟沈淇說:“事情都發生了,你傷心也沒用了,累了一夜了吧?去歇一歇吧。”
江入秋剛才在堂屋裏,話說得挺狠,但真面對沈淇了,就沈淇這麽一個文弱書生的樣子,眼睛哭得紅腫,臉色不比窗戶紙好多少,江入秋哪兒還敢說重話?
就他這大女婿這會兒這副風吹吹就得倒的樣子,他再說兩句重話,把老沈家罵上一頓,江入秋懷疑他這大女婿就得死了。
沈淇沖了江入秋喊一聲嶽父大人後,再說話聲音就哽咽了。沈姑爺這會兒也是滿心的愧疚,他就在隔壁住着,竟然還是讓江月娥出了事!
看沈淇說着自責的話,就要給自己跪下了,江入秋忙伸手就把沈淇拉住了,壓低了聲音說:“你在隔壁住了,月娥踩着頂針的時候,你能飛到她的跟前去?行啦,這個時候你得撐住了,你不能跟着月娥一起哭吧?”
江月娥的樣子,江入秋還沒看見,但看沈淇,江入秋估摸着,他這女婿搞不好哭了大半夜,要不然眼睛不能紅腫成這樣,這都成兔子眼了啊這。
“我們,”扭頭看看虛掩着的卧房門,江入秋想着,他跟沈淇說話,最好不要讓江月娥聽見,便幹脆把沈淇的左胳膊一提,江入秋說:“我送你下樓去,先給你找個地方歇歇。”
沈淇不想走,他就想守在江月娥的卧房門外,但拼力氣他哪兒拼得過江入秋呢?沈姑爺幾乎是被江入秋單手提溜下樓的。
到了樓下,把呆站着的江嶼和江岘一人踢上一腳,江入秋讓這兩小子給沈淇找間房間休息。
江嶼站着不動,他現在看他這大姐夫十分地不順眼。
江岘指一指身前門大開着的一樓廂房,問江入秋說:“這間屋行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