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淡淡地道：“欺君之罪。”
趙淩雲一口氣沒上來，憋得嗆咳了好幾聲，才勉強說了句：“不，不至于。”
太子的目光又落在産房緊閉的房門上。
趙淩雲懂的，皇孫要是順利出生，那什麽事都沒有，要是皇孫沒能從娘胎出來，那這事能鬧到多大，就沒人知道了。
“現在沒有瞞着的必要了，”趙淩雲神情焦急地跟太子說：“下官把魯卿先生帶過來，這事肯定瞞不過宮裏啊。”
自己主動去說，跟被聖上找過來，性質完全不一樣。
太子卻還是搖頭，跟趙淩雲說：“遲了。”
趙淩雲又後悔了，他送葛魯卿過來的時候，他就該同時想辦法通知東盛帝的。這現在搞得他在幫着太子，瞞着東盛帝一樣，他可太冤枉了。
産房裏的福娘這時又沒動靜了。
趙淩雲看看太子慘白的臉，忍不住跑到台階下，沖着産房裏大聲說：“情況怎麽樣了？能不能出來個人說一聲？”
太子想讓趙淩雲别沖産房裏嚷嚷了，你這不是添亂嗎？可嘴都張開了，太子又還是沒說話，他也想知道福娘到底怎麽樣了。
一個嬷嬷很快從宮室裏出來，剛看趙淩雲一眼，趙淩雲就說：“别沖着我說，殿下在那兒呢，去跟殿下說。”
跟他禀告算是怎麽回事？
這嬷嬷被趙淩雲吼了，似乎才回過神來，又快步到了太子的面前，往地上一跪。
太子想問話，但開口這一下子，喉嚨發緊，他沒能發出聲來。
趙淩雲不得不又替太子問這嬷嬷道：“你說話啊，裏頭現在是個什麽情況？”
嬷嬷顫巍巍的，“福娘又暈過去了，老神醫正在救她。”
趙淩雲倒抽一口氣，扭頭他就看太子，他都心慌了，太子得急成什麽樣了？
太子僵坐在木椅上，半晌才低聲道：“好，你進去吧。”
嬷嬷也不敢擡頭看太子，從地上起身，這嬷嬷又快步進産房去了。
趙淩雲背着手轉圈，又等了一會兒，還是聽不見福娘有動靜，趙淩雲停了步，果斷跟太子說：“殿下，不能再等了，下官這就去見聖上，這事下官先去跟聖上說說，聖上要打要罰，下官都先受着，您看這樣行嗎？”
福娘要真沒辦法将孩子生出來，東盛帝得發多大的火，趙淩雲都不敢想象啊。
太子不說話。
趙淩雲急得在太子的面前半蹲了下來，仰頭看着太子，懇切道：“下官是這麽想的，這人啊甭管是誰，遇上自己接受不了的事，都會想一個如果，您看您這事兒，聖上要是想如果，他會怎麽想？”
如果一開始朕就知道，福娘會得到更好的照顧。
如果一開始朕就知道，福娘剛剛生産的時候，朕就會派葛魯卿守着産房。
如果一開始朕就知道，福娘就不會難産。
如果一開始朕就知道，朕如今就有一個皇孫了！
……
趙淩雲越想身上的冷汗就越多，聖上搞不好能氣瘋啊。
太子現在其實是騎虎難下，原本想着，隻要他有了子嗣，哪怕福娘生下的是個女孩兒，他父皇都會大事化了，不會跟他太計較。可太子沒能想到，據田良娣說，懷孕期間一直身體很好的福娘，到了生産的時候，她會難産啊。
嘴上說自己會去領罪，事實卻是，太子心裏比趙淩雲還慌，畢竟趙淩雲不知情，他卻是主犯。
趙淩雲急道：“殿下？”
“聖上，”承德殿裏，江入秋給東盛帝行禮。
下了早朝，剛與魏相爺議過事的東盛帝：“你怎麽進宮來了？榮華的病好了？”
江入秋因爲榮華公主“病重”，接連幾天的早朝都沒有出現過了。
江入秋：“聖上，臣有事要禀告。”
東盛帝：“那你說啊。”
江入秋低着頭沒吭聲。
東盛帝說：“你上前來吧。”
江入秋往東盛帝的近前走，伺立在東盛帝身旁的陳盡忠，忙就往後退了五六步的樣子。
江入秋到了東盛帝的近前。
直到這個時候，東盛帝的心情都還不錯。今日他封了高千裏爲炳烈侯，高千裏除了長子高惜會暫留玉鋒關之外，會舉族遷往京城。這于東盛帝而言，他等于解決了一個擁兵自重的将門，換作哪一個帝王，這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。
江入秋輕輕吸了一口氣，小聲跟東盛帝道：“太子殿下請葛魯卿去東宮看診，有殺手沖進葛魯卿的别院行兇，除了葛魯卿和劉寶被趙西樓救下，别院裏的其他人都已身亡。四個殺手也被趙西樓帶去的侍衛殺死，現在屍體都還在葛魯卿的東城别院裏。”
“趙西樓是想請葛魯卿爲他那小侄女兒看診的，”江入秋又特意說了一句，這事我女婿不知情，别把帳算在他的頭上，相反，我女婿還立功了！
東盛帝聽完了江入秋的話，臉色瞬間便變得鐵青。
江入秋：“應該會是喜事。”
江入秋說這個應該，就已經是犯忌諱了，什麽叫應該啊？你的意思是，還有可能不會是喜事？
但東盛帝不會跟江入秋計較這些，站起身，東盛帝就要走。
江入秋說：“聖上，這事您應該請皇後娘娘與您一同去東宮吧？”
這事你不能把甯氏皇後撇到一邊啊。
東盛帝扭頭就命陳盡忠道：“你去鳳儀殿，讓皇後去東宮。”
陳盡忠忙就領旨。
“你在這裏等朕，”東盛帝又跟江入秋說。
江入秋也領了旨，這個時候他的确也沒辦法走，這事他已經摻和進來了，再想置身事外就不可能了。
東盛帝往大殿外走，江入秋想了想，又追着東盛帝說了句：“聖上，太子殿下應該是有苦衷的，不管發生了何事，臣懇請聖上，給太子殿下一個解釋的機會。”
東盛帝沒說話，隻沖江入秋點了點頭。
等東盛帝和甯氏皇後前後腳到了東宮的時候，福娘被葛魯卿從昏迷中救醒過來，劇烈的疼痛讓她又發出了慘叫聲。
趙淩雲急出了一身大汗，衣衫都被汗水洇濕了，等看見東盛帝和甯氏皇後的時候，趙淩雲頭一低就跪在了地上，心裏隻求帝後二人不要看見他才好。
太子手撐着坐椅扶手站起身。
甯氏皇後聽着福娘的慘叫聲，直接沖太子就是一聲厲聲質問：“你怎麽敢的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