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書先生腳步頓了一下，趙淩霄意志消志的模樣，望書先生到現在也還不太習慣。
“先生來了，”趙淩霄倒是放下手裏的書本，沖望書先生笑了一下。
望書先生走到書桌前，将手裏裝訂成冊的幾張紙，放到了趙淩霄的面前，說：“這七日朝廷發生的事，都在上面了。”
趙淩霄低頭看上一眼，跟望書先生說：“我一會兒再看。”
世子爺連王府之外發生了什麽事，都不感興趣了？
望書先生也不勸趙淩霄什麽了，說：“高千裏的夫人還在魏府門外站着。”
趙淩霄點一下頭，“眼見着要過年了，她這是不想讓魏家人過這個年了。”
望書先生：“還有，剛剛秦國公周武乞骨還鄉，聖上準了，周武的幾個兒子都會随他離京。”
趙淩霄愣住了。
望書先生：“周家送了三小姐去城外的家廟。”
趙淩霄：“這裏面到底出了什麽問題？爲什麽聖上會選了撫臨陳氏女？”
望書先生搖頭，如今他們被困在王府中，能得到外界的消息，已是難得，福王選妃這樣的皇家事，他們如今沒有得到消息的途徑。
趙淩霄：“陳氏女與江明月交好。”
望書先生：“趙江氏如何能影響福王妃人選之事？”
就跟東盛帝和朝中諸臣對望書先生不屑一顧一樣，在望書先生這裏，他提醒過趙淩霄要小心和防備趙淩雲，但江明月這位趙淩雲的夫人，望書先生承認這婦人有些本事，但還不值當他用上心思去對付。
趙淩霄手拍着書桌，這個動作由他做來，顯得多少有點神經質。
望書先生：“世子爺，看來秦國公爺于您而言，可用之處不多了。”
趙淩霄：“周武也并沒有答應我什麽。”
望書先生低低地說了句：“是啊。”
“不用在他身上花費工夫了，”趙淩霄說：“如今我隻關心恩科的事情。”
望書先生神情一凜。
趙淩霄：“主考官是夏照清，我們之前的安排已經全無用處了。”
在趙淩霄原先的安排裏，恩科出了主考官舞弊之事，張家父子倒台，太子顔面盡失，在這之後補進行的科舉中，他手上有一批十幾個書生，是要通過這次補考，得到功名的。
如今一切都成空了。
“既然我們什麽都得不到，”趙淩霄小聲說：“那麽我們就毀了這次的恩科好了。”
恩科出事，夏照清這個主考官就難辭其咎，太子也施恩不了天下的讀書人了。
趙淩霄問望書先生：“都安排好了嗎？”
望書先生點一點頭。
趙淩霄的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，道：“此次恩科趙西樓也會下場，希望我們的人正好跟他相鄰。”
此刻的塗山王世子，哪還有半點風光霁月的谪仙模樣？分明就是個魔怔了的瘋子。
當然，關在天牢裏也逃不開背書寫文命運的趙淩雲，這會兒也不比趙淩霄好多少。放下手裏的筆，明明面前的紙上沒寫幾個字，趙大老爺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寫了萬卷書，差不多快累死了。
就坐在書桌另一邊的張閣老，歪頭看一眼趙淩雲寫出來的東西，老爺子也不氣，說了句：“老夫是這麽想的，時間不夠了，這年你就不要過了，你照常溫習吧。”
趙淩雲如今也沒什麽脾氣了，聽了張閣老的話，這位隻問了句：“年夜飯也不吃了？”
張閣老：“書都讀不好，老夫若是你，老夫羞于吃飯。”
趙淩雲：“那我夫人也不能來看看我？”
張閣老：“讀書讀成這樣，你還有臉見你夫人？”
趙淩雲一頭撞在書桌上，不再吱聲了。
“寫的不行，重寫，”張閣老說。
趙淩雲哼哼了兩聲，沒動彈。
張閣老：“今日還早，你可以慢慢寫。”
寫不完就不能睡覺！
趙淩雲咬牙切齒，但要他硬氣點掀了面前的書桌，他也沒有這個硬氣了，因爲他身旁這老頭兒會讓人再搬一張書桌來。
“繼續吧，”張閣老說。
趙大老爺又提起了筆，雖然腦子裏一團漿糊，但他提筆的手還是動了。
張閣老點一點頭，這個就叫應試反應，被訓出這個反應來了，趙淩雲下了考場，至少不會交白卷。
“不公平，”趙淩雲邊寫邊嘀咕。
張閣老不接話，隻聽着。
趙淩雲：“應該把福王也叫過來的。”
張閣老：“福王爺不會考了。”
趙淩雲又一臉的悲憤了。
張閣老：“此事你不是早已知道？”
趙淩雲：“可我一想到這事兒，我就難過啊！”
張閣老冷漠道：“那你就不要想了。”
趙淩雲：“我做不到啊。”
張閣老就說：“那你就繼續難過吧。”
趙淩雲：“……”
他發誓，考完了該死的恩科，他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過這個老頭子了。
“讀書是有用的，”張閣老語重心長地跟趙淩雲說了一句。
趙淩雲又低頭寫文章了，聽張老頭兒說話，比寫文章更可怕，也不知道當年太子做這老頭的學生時，是怎麽熬過來的。再想想趙淩晨那個王八蛋，現在在府裏吃香喝辣，還不用考恩科，趙淩雲下筆如飛，他快氣死了！
到了這天晚上，張府的下人送補品給張閣老。
“聖上下旨，撫臨陳氏的四小姐要做福王妃了，”這下人跟自家老太爺禀道。
正坐着的趙淩雲直接跳了起來，“什麽？！”
張府的下人吓了一跳，福王爺要娶妻了，您這麽生氣作什麽？
趙淩雲：“老子在這裏受苦，他卻要娶妻了？”
說好的，好兄弟要同甘共苦呢？！
“還有什麽消息？”張閣老就沒理趙淩雲，這位如今時常發瘋，不理可破。
下人：“還有，還有秦國公爺乞骨還鄉，聖上準了。”
“誰？”趙淩雲又愣住了。
張府下人：“秦國公爺。”
“他一個人回去啊？”趙淩雲問。
張府下人：“聖上命幾位周老爺随老國公爺一起還鄉。”
趙淩雲想，這秦國公府周家是完蛋了吧？是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