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這樣不知道的,以爲趙西樓死了呢,”江入秋下馬之後,沖着江明月就是這麽一句。
王德财條件反射地就開始撓頭,侯爺這不是找架吵來了嗎?您哪怕關心一下,二姑奶奶哭紅的眼睛也行啊!
江明月看看江入秋。
江入秋:“别看了,跟我走吧,咱們去天牢探監去。”
江明月抿着嘴,倔強道:“邵家人還沒出來。”
江入秋壓低了聲音:“邵延在宮裏撞柱子尋死,被擡回府的。聖上命他在家養傷,罪行待議,他都這樣了,你還想怎麽樣?要我幫你把邵府拆了?”
江明月:“那撫恤銀子誰給?”
江入秋:“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呢?鬧成這樣,撫恤銀子肯定很快就會有個說法了啊,你要真缺銀子,我給你?”
江明月:“我不光是爲了铮哥兒他們。”
江入秋吸了一口氣,跟他這閨女說話,真的是需要耐心的,“那就再等等,哪怕今天戶部把銀子撥下來了,運到玉鋒關那邊也得花半年的時間,你以爲京城離玉鋒關近呢?”
江明月這才不吭聲了。
江入秋:“走吧,還沒哭夠呢?”
人群裏這時有人說:“安遠侯爺也來了。”
江入秋聽聽此起彼伏的議論聲,大聲說了句:“都回去吧,别圍着了,我都惹不起邵尚書,你們能惹得起?”
江入秋這話,就跟火上澆油一般,人群一下子轟的一下就炸開了。江入秋啊,現今他們大雍将軍裏的第一人了,連這位在邵尚書的面前都得認慫?那怪不得,這邵延邵公望敢扣着陣亡将士的撫恤銀子不發,這人敢不拿兵卒們的命當回事了。
這是誰給邵延的膽子?!
“都回去吧,啊,”江入秋還勸離他近的京城百姓:“萬一邵尚書要追究,你們哪個逃得了?”
京城裏的百姓,跟天子住一個城裏的人,那都是見多識廣的,哪會被江入秋的這句話吓到?堵了一條街的人,沒一千也有七八百号人,邵尚書就能找到我的頭上?
咱們就看個熱鬧,也沒幹嘛,咱們犯什麽罪了?
當即就有個閑漢模樣的人,興緻勃勃地跟江入秋喊:“侯爺放心,我等今天就等在邵府外邊,邵尚書大人不給個說法,我等就不回去了。”
“我輩皆俠義之士!”還有人扯着喉嚨喊。
江入秋:“……”
這他娘的,看個熱鬧還看出一條街的俠義之士來了?
“父親,”江明月眼中含淚地,輕輕拽一下江入秋的衣袖。
江入秋沒辦法,沖四方拱手,口中還稱謝,道:“那江某就替陣亡将士們,多謝諸位了。”
江入秋這一舉動,衆口相傳的,把一條街的人都震住了,一個封侯的大将軍哎,謝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?京城人再見多識廣,也沒見過江入秋這樣的侯爺。而且吧,哪個時代都看臉,方才衆人看江明月哭得梨花帶雨的,就已經在可憐心疼江明月了,這會兒江入秋頂着一張眉眼如畫的臉來這麽一出哀兵,誰能受得了?
“侯爺放心,”人群裏馬上就有人感動地狂呼:“我等必當爲陣亡将士出一份力!”
江入秋歎氣,又點點頭,跟江明月說:“别哭了,你是要哭瞎了眼睛嗎?随我去天牢看你的夫婿去。”
江明月是扶着眼淚,跟着江入秋走的。
按理說鬧事的正主走了,邵府門前應該就能消停了,可這一回不,百姓群情激奮,一定要邵延出來給撫恤銀子一個說法。
邵延這會兒在府中還是昏迷不醒,姚氏夫人哭得死去活來也沒用,眼前這事就是大禍臨頭,她處理不了。三個兒子從各自衙門趕回來了,但也是沒辦法。娘家就在京城的大兒媳婦和三兒媳婦有心去娘家求援吧,門又出不去。
“太醫請不來,”姚氏夫人跟三個兒子哭道:“送你們父親回來的是禁軍,我問什麽,他們都不說,隻說聖上讓你們父親在府中養病,聽候發落,你們父親這是犯什麽錯了?”
三位邵家老爺自己還想找人打聽去呢,大早上出門的時候,一切還好好的,這怎麽到了中午,突然就變天了,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出什麽事了啊!
“把門看住了,”姚氏夫人從兒子這裏也得不到一句有用的話,再聽府外的呼喊叫罵聲,姚氏夫人害怕,就沖管家道:“不能讓外面的人沖進來!”
管家連連點頭應是。
姚氏夫人一屁股跌坐在坐椅上,說了句:“外頭的人真要往府裏沖,你們也攔不住就是了。”
管家哭喪着臉,是攔不住,可這話他不好說啊。管家都想提議,是不是舉家搬到外城别院去暫住,惹不起那就躲啊。可這個主意剛在腦子裏出現,就被管家自己給否了,一家子那麽多女眷,還有小孩,府外頭那麽多人圍着,要怎麽出府?
“我回來的時候,聽說高千裏的夫人在魏相府門前鬧事,”邵三老爺突然冒了一句。
“這跟父親的事有關?”邵大老爺忙就問。
“高千裏的夫人會不會也是爲了撫恤銀子?”邵三老爺就猜。
姚氏夫人如今聽到撫恤銀這三個字,她腦子就發漲,疼得厲害,“撫恤銀,撫恤銀,他們是活不下去了嗎?!你從東宮回來,可曾見到了太子殿下?”姚氏夫人問邵大老爺。
她這長子,在東宮當屬官啊,他們邵家就是太子這頭的人,太子不能不管他們吧?
邵大老爺說:“母親,我回來的時候,太子殿下已經爲了父親的事進宮去了。”
姚氏夫人這才心稍稍安了一些,有太子殿下在,他們邵家應該不會出事吧?
可邵家的三位老爺不像姚氏夫人這樣心存僥幸,事情不對。父親爲什麽會在禦前尋死?爲什麽受了傷,家裏連個太醫都請不來?爲什麽去報官了,京師府也好,大理寺也好都不過問?
這不就是牆倒衆人推?他們父親這是失勢了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