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三也不是沒見過趙淩雲陰沉着臉的樣子，在張府，一天十二個時辰，趙大老爺可能有十一個時辰是陰沉着臉的，畢竟讀書讓趙大老爺痛苦嘛。可這會兒，趙淩雲擰着眉頭，抱着膀子站路牙上，這人看着跟張府的時候是兩個人了，這人這會兒嚴厲、怒氣内斂，吳三都有些拿捏不準，是不是這會兒的趙淩雲，才是真正的趙淩雲呢？
平日裏的張揚，跋扈，無所顧忌，隻是這人的披着一張皮？
趙淩雲這時在跟自己說，人兄弟倆的事，你跟着湊什麽熱鬧？這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，你跟着操心不是犯賤嗎？想想自己吧，日子過好了嗎？趙老二你解決了嗎？帶媳婦過逍遙日子的錢，賺到了嗎？
連問了自己好幾個問題後，趙淩雲決定愛咋咋地吧，他不管了。做了這個決定後，趙淩雲擡手拍一下自己的臉，往路牙子下一跳，再晃一晃手裏拎着的燒雞，趙大老爺雖然還是重任在肩，但心情好了不少。
葫蘆一下子就竄了出去，他主子這樣他就不怕了。
吳三這兒還沒回過神來呢，就看見趙淩雲又在拍葫蘆的腦袋了，葫蘆抱着腦袋跑，主仆倆又開始嘻嘻哈哈了。
“白得了隻燒雞，”趙淩雲往吳三這裏走，晃晃手裏的烤雞，“走啊，不夜樓，我請你喝酒。”
吳三：“……”
聽說趙大老爺跟福王爺一樣患有腦疾，如今看來傳聞不虛啊，這陰晴不定的勁頭兒，情緒變化之快，這看着是不像個腦子正常的人啊。
“回張府，”吳三堅持。
趙淩雲：“你要不去，那我就跟你講講，剛才我跟王順子說的話。”
這人是真的有毛病！
吳三挺清秀的一張臉都扭曲了，說：“那您不如直接回府了。”
跟我喝酒，你不如回去陪夫人啊。
趙淩雲：“這不行，我要回去了，萬一張老頭兒發火罵人呢？罵我沒事兒，罵我夫人可不行。”
自家相公不求上進，很多人會罵夫人是狐狸精，勾着自家相公不上進。趙淩雲拼死也不能讓江明月落個這種罵名啊，他是不求上進，但他夫人絕對不是狐狸精！
吳三沒辦法了，扭頭讓手下一個兄弟去張府報信，他準備陪趙淩雲去一趟不夜樓了。
“張閣老要是怪罪我怎麽辦？”臨出發之前，吳三問了趙淩雲一句。
趙淩雲翻身上馬，說：“你還怕挨罵？你們皇城司的人平日裏挨得罵少了？”你以爲你們皇城司有什麽好名聲呢？
這嘴欠的，吳三都想把趙淩雲打一頓。
“忍忍，忍忍吧，”看吳三臉都扭成鬼臉了，有皇城司的人忙就一邊往後拉吳三，一邊小聲勸：“頭兒你自己說的啊，要拿這位當自己的祖宗供着，祖宗不能打啊，頭兒！”
吳三沒氣死。
“走了，”趙淩雲招呼衆人一聲，順便把燒雞扔給了葫蘆。
葫蘆拆了油紙包，跟他周圍的哥幾個兒分分，他自己撕了隻雞腿在手裏，一口啃下去，葫蘆就十分幸福地眯起了眼睛。
“太好吃了！”葫蘆跟趙淩雲說。
趙淩雲嫌棄葫蘆說：”出息。”
“主子，我們沒吃着，”有沒被分着燒雞的下人這時跟趙淩雲喊。
趙淩雲：“這就是不夜樓的燒雞，一會兒到了不夜樓，你們還怕吃不着？哦對，葫蘆吃過了，就不用吃了。”
“不，不行啊，”葫蘆愣怔一下後，馬上就叫了起來。
趙淩雲：“那你把剛才吃的吐出來。”
葫蘆要扣自己的喉嚨，剛吃的東西吐出來還不容易？
“狗東西，”趙淩雲就罵。
越國公府的人就嘻嘻哈哈，一起看葫蘆的笑話。
“您瞧，”皇城司的人就跟吳三說：“他們多開心。”
“開心？那是傻樂吧，”另一位就道。
吳三擡手捂了一下臉，遇見趙淩雲這人，感覺就是他的一個劫了。
等一幫人跑到不夜樓胡吃海喝了一頓後，趙淩雲借尿遁了，吳三被不夜樓的郦大娘子堵包間裏後，吳三就确認了，不是感覺，趙淩雲這人真就是他的劫數！
“大老爺沒結賬，說由爺您結，”郦大娘子笑呵呵地跟吳三說。
吳三憋着氣。
郦大娘子又說了句：”大老爺他們是騎馬走的。”
吳三能聽懂郦大娘子的意思，趙淩雲騎馬跑的，你這會兒追，追不上了。
“爺，您看？”郦大娘子臉上帶着笑，心裏很忐忑，她面前的這位可是皇城司的人啊，比趙淩雲那幫子纨绔名聲還要差，還要讓人害怕啊。
郦大娘子已經想好了，皇城司的這個小頭頭要是不肯付錢，那她就認了，橫豎不能爲銀子，把皇城司的人給得罪了。
“多少錢？”吳三問。
郦大娘子愣了一下，忙就道：“奴家給您把零頭抹了。”
吳三：“那也少不了。”
二三十号人吃飯呢，吃得還是雞鴨魚肉蝦，喝得好酒，這怎麽可能便宜？吳三這會兒也想起來了，趙淩雲這王八蛋剛還完欠國庫的銀子，幾百萬兩呢，這王八蛋現在哪兒來的錢，請他們吃酒？
這會兒往張府去的路上，葫蘆扭頭看看身後，說：“主子，吳三爺沒追上來。”
趙淩雲：“你怕什麽？那家夥就算追上來了，又怎麽樣？反正老子沒錢。”
葫蘆點頭，說：“主子說的對，反正我們沒錢。”
趙淩雲：“再說了，這些日子這家夥沒少看咱們的熱鬧吧？讓他出點血怎麽了？老子的熱鬧是白看的？”
葫蘆認真點頭，說：“主子說的對，不能讓他白看。”
趙淩雲搖搖頭。
葫蘆：“主子，您怎麽還不高興了呢？”
趙淩雲：“又要回張府了，葫蘆，咱們的苦日子又要開始了。”
葫蘆：“……”
其實他不用讀書的，真的！
“明天就過年該多好啊，”趙淩雲感歎。
聽趙淩雲說過年，葫蘆控制不住自己地開始暢想了，不知道這一回過年，大夫人會命人準備什麽年菜啊，要是還有牛肉就好了！以前曹嬷嬷沒膽子弄，大夫人應該有這個膽子吧？
“剛吃個肚飽，你就又開始想過年的菜了？”趙淩雲又要拍葫蘆的腦袋了，這小子口水都下來了，這是餓死鬼投胎嗎？
“我不能讓他好過，我得看死了這個王八蛋，”不夜樓裏，一頓酒吃掉了自己一年的俸祿後，吳三在心裏發誓：“年，我也不能讓你過好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