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龍關之所以叫這麽一個名兒,是因爲對于要逐鹿天下的英雄豪傑們而言,這座城關就如同魚要成龍,必須得躍過的龍門一般,這是他們最後一段成皇路的起點,所以這道城關名爲升龍。
自古的兵家必争之地,自然也是白骨累累的地方,升龍關外的曠野,風呼嘯着掠過時,聲響聽着像有千萬人在嚎啕大哭,白天還好,入夜之後就十分瘆人了。
大力站在升龍關外,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曠野,跟江明月說:“這就是鬼泣原了。”
江明月點點頭,前世裏她随趙淩霄回塗山時,途經過這裏。
大力:“好好的地方,卻偏偏取了這麽一個名字。人屍也能肥田呢,要是在這裏開田,莊稼指定長得好。”
有兄弟在後面拿手指戳大力一下,你跟二姑奶奶說這些幹什麽?你就不怕吓着二姑奶奶?
大力這時也反應過來了,又跟江明月補救道:“主子,小的是說着玩的,人的屍體啊,他……”
“咳嗯。”
大力身後響起好幾聲咳。
江明月笑了起來,說:“屍體腐爛完了,就什麽都沒有了,多少年沒打仗了,這裏的官道上又成天人來人往的,哪兒還有屍體啊。”
人骨頭入土多年也不會腐爛,可暴屍曠野的屍體,最後的結局基本上都是進了野獸飛禽的肚子,連粒骨頭渣都不會留下的。
江明月笑着說完話,大力一行人反而愣住了,他們這主子看來是真的不怕啊!
“走吧,”江明月催馬往前走。
晚上風很大,又是隆冬時節,風吹在臉上刀子一樣割着肉。大力幾個人将江明月護在中間走,多少能爲江明月擋點風。江明月用厚布包着頭臉,就露了兩隻眼睛在外面,雖然這會兒她是一身男裝,身材在女子中也是高挑的那一類,但跟大力這一幫壯漢走在一起,就襯得江明月身材嬌小了。
“這天看着又要下雪了,”大力跟江明月說。
江明月:“再往前走走,今晚應該找不到客棧了。”
升龍關外最近的一個客棧,在大力的印象裏,離得挺遠,他們跑上一夜,差不離才能到。
“我總覺得今天晚上要出事,”江明月跟大力說。
大力一行人???
這才傍晚,可能是看到又要變天下雪,行人和客商早早的都找地方住下了,這會兒的官道上,就他們這一行人在走。都見不着人,這能出什麽事?
這一走就走了一夜,到了快淩晨時分,天最黑的時候,大力突然就勒停了馬,并一擡手,大力身後的衆人忙也一起将馬勒停。
“怎麽了?”江明月小聲問。
“前邊有動靜,”大力說。
一行人趕夜路,領頭的兩個人手裏是舉着火把的,聽大力說前邊有動靜,這二人忙将手裏的火把又舉得高了些。
一行二十三人一起往前路上望去,前邊什麽也沒有。
大力下了馬,趴在了地上,将耳朵貼在了地面上。
江明月仔細聽了聽,除了風聲,她什麽聲音也沒有聽見。
“呱——”
一隻夜遊的黑鴉從官道旁邊的草叢裏,突然飛了出來,冷不丁地這麽一叫,将江明月吓了一跳。
“晦氣,”有漢子在後頭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大力從地上站了起來,先看了這兄弟一眼,說:“怎麽,深更半夜的你還想看見喜鵲?”
“什麽?”江明月沒有大力這般出衆的聽覺,沒能聽見身後大漢的嘀咕。
大力:“主子,沒什麽,阿秋這小子被烏鴉吓住了。”
江明月坐在馬上回身看看叫阿秋的大漢,說:“我剛才也被這鳥吓了一跳。”
阿秋面頰一顫,主子你這是在安慰我嗎?謝謝,我沒被安慰到,我不是怕烏鴉,我阿秋隻是嫌烏鴉這種報喪鳥晦氣啊。
大力跟江明月說:“前邊有人騎馬,還有打鬥的聲音。”
大力這麽一說,江明月還沒怎麽地,阿秋們先緊張了起來,這個時候,有人在前頭打鬥?
“殺人越貨的路匪?”叫阿長的大漢猜道。
大力:“不好說。”
一路上他們就沒看見有客商在官道上走,就是有路匪,這幫人劫也劫不到客商的頭上去。
江明月這時說:“這前邊是不是要拐彎了?”
大力:“是,前邊的拐角處有個地藏廟,建來鎮鬼泣原的孤魂野鬼的。不過那座地藏廟不挨着官道,離官道有百十米遠,不專爲燒香,人走不到那裏去,所以廟的香火不旺。”
“何止是不旺,”後頭有漢子說:“那廟裏的和尚都跑沒了,現在就是座野廟了。”
大力跟江明月說:“客商走不到地藏廟那頭去的。”
江明月:“我們去前頭看看。”
大力忙就問:“要救人啊?”
江明月:“遇上了,能救總是要救的。”
大力點一下頭,翻身上了馬,手就按在了腰間挎着的大刀上。大力沒想着,萬一這一去,讓江明月遇險怎麽辦,他們一行人出身行伍,都是跟着江入秋南征北戰過的,再多的劫匪,這幫人都不會放在眼裏。
老話說的好啊,兵真要作惡,那比匪還可怕呢。
狂風這時大作,風聲響徹在天地間。
大力跟江明月說:“這風刮得及時,這麽大的動靜将咱們的馬蹄聲壓下去了,前邊的賊人察覺不到咱們了。”
“那看來今天晚上有人命不該絕,”江明月說着話,“駕”了一聲,催馬就往前走了。
大力沖兄弟們打了一個手勢,當即就又有兩個大漢騎馬走在了前頭,形成了四個人帶路的隊型。
鬼泣原的地藏廟建在一處高地上,廟宇被廢棄之後,高地上荒草叢生。遠遠看去,這處地方就是一個長滿草的土堆,更晦氣點的說,這處地方像是個大墳頭。
“主子,走啊!”老管家這時拖拽着夏閣老往地藏廟後頭跑。
夏閣老跌倒在地,又被老管家硬拽起來,繼續拉拽着跑。
夏府的家丁護院,還有夏閣老特意花重金雇來的镖師,跟一幫數目不明的黑衣蒙面人打鬥在一起。雙方都有死傷,但看倒地上的屍體,就可以看出來,夏府這邊的人落了下風,而且很快他們就要抵擋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