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閣老的長子如今在外爲官,大房一家子都不在府中,張府是二太太嚴氏管着家。嚴氏夫人是個個子不高,人到中年還發福了的婦人,說話的聲音低低的,未語人就先笑,是個很和氣,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,願意與之親近的貴婦人。
嚴氏夫人不知道她相公,剛在鬼門關走了一回,但家中老太太待江明月親熱,那嚴氏夫人待江明月就也親熱。一路跟江明月說着話,把江明月送出府門了,嚴氏夫人還跟江明月說,讓江明月得空,再到張府來坐坐。
“我家老太太喜歡跟你說話,你得空就多多過來,”嚴氏夫人跟江明月站在馬車前,小聲說:“西樓在這裏你放心,一切都會好的。”
江明月笑着謝嚴氏夫人,兩個人站在馬車前又說了幾句話,江明月才坐上馬車走了。
嚴氏夫人看着江明月一行人走遠了,才轉身上台階,跟在嚴氏夫人身後的婆子輕聲歎道:“這位江大夫人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。”
嚴氏夫人被婆子說得一愣,但随即嚴氏夫人就反應過來,她身後的這個婆子在說什麽了。跟她那個沒什麽福氣,早逝的女兒比起來,江明月在容貌上無疑是完勝的。
“江大夫人性子也爽利,落落大方的一個人,”嚴氏夫人跟婆子說:“跟三娘是完全不同的性子。”
婆子點點頭,她們三小姐跟父母都話不多的一個人,說溫婉可以,但跟落落大方是挨不上邊的。
嚴氏夫人歎一口氣,雖說女兒已經病亡好些年了,但當娘的,想到早逝的女兒是沒辦法心平氣和的。女兒活着的時候,老爺子作主,給她女兒選了趙淩雲這個夫婿,那時候嚴氏夫人就擔心,女兒跟趙淩雲過不到一塊兒去,她女兒太柔弱,老實巴交的,會被混混趙淩雲欺負。如今女兒長眠于九泉之下了,再看見趙淩雲,嚴氏夫人的想法就又變了,若是女兒能活着,那就是受些趙淩雲的欺負,她也認了啊。
更何況,觀江明月的行爲舉止,以及這位容光煥發的明豔,嚴氏夫人就知道了,趙淩雲與江明月是恩愛的,這兩口子的日子過得很好。所以,嚴氏夫人如今也相信,趙淩雲這人是個疼媳婦的,她的三女兒是真的沒有福氣。
“不說了,”嚴氏夫人跟婆子說:“老太爺和老太太都不提三娘,那我們也不要提了。”
“是,”婆子忙應聲道。
嚴氏夫人:“也不知道老爺那裏究竟出了什麽事。”
張輕鷗不再任恩科的主考官了,在不知情的人看來,這就是張輕鷗犯了什麽事,惹了聖上不快,這才被免官的。嚴氏夫人也是不知情人之一,所以想到丈夫,嚴氏夫人心裏就難免緊張。
婆子忙就跟自家夫人小聲道:“看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樣子,老爺應該沒事。”
她們二老爺要真犯了事,老太爺還能安心在府裏,教福王爺和趙大老爺溫書?
“等他回來再說吧,”嚴氏夫人說,到底發生了什麽事,等張輕鷗回來就知道了。
婆子:“老爺再過三日就要回來了。”
嚴氏夫人:“嗯,還有,王爺和趙大老爺那邊一定要伺候好。”
婆子說:“夫人,王爺和大老爺都是他們自己的人伺候着,府裏隻要别短了王爺和大老爺的吃穿用就行了。”
就問問,誰敢短了這二位的吃穿用度吧!
嚴氏夫人這才不說話了。
這時往越國公府去的馬車裏,花嬸兒小聲跟江明月說:“我打聽過了,昨晚上張閣老陪咱們大老爺,還有王爺背了一夜的書。”
江明月:“一夜?”
花嬸兒:“大老爺和王爺背不出來啊,閣老就逼他們背了一夜,背不出來不準睡覺。”
江明月說:“那他們背出來了嗎?”
花嬸兒:“這就不知道了,要我說啊,背書就這麽難嗎?背一晚上都背不出來?”
那要這樣,沈姑爺讀書不得活活累死?
江明月嘴角一抽,“我沒背過書,我不知道啊。”
花嬸兒就愁道:“大老爺要老背不出來,這可如何是好哦!”
這個江明月也不知道,她這會兒已經在心疼趙大老爺了。
花嬸兒往江明月跟前又坐了坐,說:“算了,大老爺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張府了,就先不說他了。”
江明月:“那嬸兒你要說什麽?”
花嬸兒:“我打聽了。”
一聽花嬸兒又說打聽了,江明月的眼皮子就跳了跳,說:“你還打聽了什麽?”
花嬸兒:“張家病死的那個小姐,是三小姐,張家人都叫她三娘。”
江明月:“……”
你怎麽連這事都能打聽到的?
花嬸兒說:“這三小姐閨名叫三娘,你說張家這等書香門第,怎麽會給家中小姐就取這麽一個閨名?”
大娘,二娘,三娘?在自家這兩位,月娥和明月這樣的名字跟前,這根本不夠看的啊。
江明月:“人家高興,愛叫什麽叫什麽呗。”
花嬸兒:“也是,這事我也管不了。”
江明月:“就這事啊?”
花嬸兒說:“三小姐長相一般,像她娘。”
江明月想想嚴氏夫人的樣子,說:“那三小姐是個身材嬌小的姑娘了。”
“長相,”花嬸兒跟江明月說:“我說的是長相,你沒發現嚴氏夫人是個塌鼻子嗎?三小姐也是個塌鼻子。”
江明月木着臉,所以呢?三小姐都病故的人了,說這些幹什麽呢?
花嬸兒:“但三小姐人很好,待人溫溫柔柔的,平日裏話不多,有一雙巧手,繡出來的花可好看了。”
江明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,那這三小姐是比她強了,她縫個扣子都縫不好呢。
“大老爺喜歡主子你這樣的,”花嬸兒輕拍一下江明月的手背,小聲說:“那三小姐這樣的姑娘,跟他就不是一路人了,所以啊,這就是命。”
江明月愣怔着,前世裏,張三小姐也沒有嫁給趙淩雲啊,這位姑娘的命格就是早逝,改變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