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不要小看科舉的主考官,主考官典試一方,選撥人才,其主考的這一界科舉,考中的舉子,就是主考官的門生,得喊主考官一聲座師的。這在官場上,也是關系網的一種,不容小觑的。
江明月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,太子要對讀書人施恩,同時力薦自己人張輕鷗當主考官,張輕鷗通過這一次恩科網羅的人才,最後都是要被太子所用的。那麽趙淩霄要做的,無非就是讓這次太子要施恩圖利的恩科,變成讓太子一敗塗地的噩夢啊。
趙淩霄說開春之後,他的處境就會好轉,那這位所謂的好轉又是什麽?太子成爲衆矢之的,東盛帝爲了太子,無暇再顧及他趙淩霄?
“趙假仙兒到底要怎麽幹呢?”福王問。
趙淩雲看一眼被福王吃光的點心碟,說:“我剛才說的話,王爺你沒聽見?”
福王:“你當本王傻啊?他費這麽大的力氣,動手搞科考,就爲了給他的人弄一個狀元?是,狀元聽着是威風,沒有哪個讀書人不想當狀元的,可當了狀元就能當大官了?”
一場科舉的前三甲,也就是狀元,榜眼,探花都是會進翰林院,一般就是當個七品的編修,爲聖上草拟個诏書什麽的。皇帝陛下看重你,可能官會高一點,但也絕無可能,你考中狀元,馬上你就能當高官。
當官是要熬資曆,還要有點運氣的。就說如今東盛帝一朝的閣老們,有哪個是狀元出身?
所以說趙淩霄耍手段,爲他的人争個狀元,除非趙淩霄腦子壞掉了,不然他就幹不出這樣的事來。
趙淩霄要毀的人是張輕鷗,近而将太子拖入泥潭,如果有可能,趙淩霄也會很樂意,将太子直接推到萬丈深淵裏去,讓太子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。
那麽如何毀掉一個主考官?
“受賄,舞弊,”江明月跟趙淩雲和福王說:“這樣的罪名如果被安上了,那麽張大人就死罪難逃了吧?”
趙淩雲:“搞科舉啊?那肯定死罪難逃啊,刑律上寫着呢。”
科舉是天下讀書人走青雲路的門檻,是這幫人要躍得龍門啊,你敢毀了科舉的公平,還被人抓住,那你就是天下讀書人的敵人,深仇大恨的那種,這就太可怕了。哪怕是皇帝陛下想救你,他都救不了。
“我們大胤的刑律裏寫着的,”趙淩雲跟江明月說:“在科舉這事上犯事,丹書鐵卷,免死金牌都不可用之。”
也就是說,張輕鷗如果當主考官,這位受賄舞弊了,那你張家就是有皇帝老子給的免死金牌,那也沒用,你還是得死。
福王好奇問:“趙大,你還知道刑律呢?”
趙淩雲:“當年我也是想考科舉的,我研究過。”
江明月:“……”
你研究這個,你是打算作弊來着的?
福王則上下打量了趙淩雲一眼,說:“趙大你想的是不是有點多?”
他們倆一起讀得書,趙淩雲是個什麽文化水平,福王清楚啊,跟他一樣,不學無術的水平。
江明月:“我們還是繼續說張大人吧。”
趙淩雲馬上道:“對,我們繼續說張輕鷗。”
福王:“行吧,說趙大你的事,純粹是浪費時間。”
趙淩雲決定他不跟福王一般見識,這刑律的事,不得虧他專門研究過?
“我們假設,”江明月拍拍桌子,讓趙淩雲和福王認真聽她講,“張大人受了某人的重金賄賂,他要在這次的恩科上舞弊,他會怎麽做?”
“嘶,”趙淩雲倒抽了一口氣。
如同老天爺也要給江明月的假設,烘托氣氛一般,屋外這時下起了大雨。下午的天,一下子暗如深夜了。
趙淩雲點了桌子旁邊燭台上的燈燭,往窗外看上一眼,才跟江明月說:“夫人啊,你這個假設太吓人了,張輕鷗這人就是個老古闆,他幹不出這種事的。”
江明月:“所以我說假設啊。”
福王這時說:“他是主考官,他要收錢舞弊,那就是改卷子,要麽把試題漏出去。”
江明月點點頭,是這麽一回事。
趙淩雲就問:“那假設他收了重金,這個賄賂他的人會是誰?他又不缺錢。”
福王:“誰會嫌錢少?”
趙淩雲:“可張輕鷗他就不是個愛錢的人啊,說他收錢舞弊,這他娘的得有人信才行吧?還有,咱們說的是重金,是吧?那麽要查他的案子,這筆重金是不是得查出來?張輕鷗他能把這麽一大筆錢,藏哪裏去?容我強調一句啊,是一大筆錢,他怎麽瞞過他老子的?”
福王有些發愣了,說:“照你這個說法,那張閣老是不是也是同案犯了?他包庇他兒子,呃,要麽他就是同黨?”
江明月:“這事就算沒有這筆錢,有心人要是硬要栽贓,那張閣老也是逃不掉的。”
你們是父子啊,我就說張輕鷗做這壞事之前,他跟你這個當老子的說過,我甚至還可以收買你張家父子身邊的人,讓他來指證此事。
趙淩雲想了想,搖頭道:“那咱們就說這筆錢,要怎麽把一大筆錢,硬說成是張輕鷗的?總不能找家錢莊存進去一大筆銀子,就說這筆錢是張輕鷗的吧?”
福王:“那找不到這筆錢,張輕鷗就無罪啊。”
江明月看了福王一眼。
福王突然就緊張了,說:“怎麽?”
江明月:“也可以不是爲錢,若是有人命令張大人這麽做呢?”
福王和趙淩雲齊齊地呆住了。
江明月:“張大人是太子殿下的人啊。”
這個命令張輕鷗舞弊,讓張輕鷗無法拒絕,必須乖乖聽令的人,除了太子還會是誰?
江明月小聲說:“趙淩霄是在做這個文章。”
至此,趙淩霄想在開春之後做什麽,江明月已經清楚了,不會有别的事,這位世子爺就是要動開春之後的春闱。
福王坐着發呆,這事得給他時間好好消化一下。
趙淩雲灌了一杯水下肚,大雨将他身後的雕花木窗打得嘩嘩作響,趙大老爺說:“那麽又有問題了,趙淩霄想怎麽幹?是對試卷下手,還是對試題下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