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月沖趙淩雲點了點頭，說：“是啊，我就是擔心你。”
她今生嫁的這個夫君，可不是一個得上天厚愛的人，她既然嫁與這人了，江明月就想着，她得護着這人。
趙淩雲吸了一口氣，他是個性格外向的人，向來喜怒都形于色，可這兒，趙淩雲突然之間不知道，要怎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。
他很高興，這要是擱往常，他高興了就高歌一曲，要麽呼朋引伴的，喝個痛快，看美伎跳舞看到中途，自己也上去跳一回。要麽就在京城裏，縱馬跑它一回，再拿追在身後的兵卒和衙役逗一回樂。大家夥兒哈哈大笑，要的就是這份熱鬧，這份恣意。
可這會兒跟江明月坐在馬車裏，趙淩雲沒想起他的往常來，明明選擇很多，趙淩雲卻無措了，他就是不知道了。
江明月則很認真的看着趙淩雲，這一世啊，她才不要做那個荒山裏的孤荒野鬼，她也不要趙淩雲做那個額頭刺着囚字，在春日時節裏，手上還滿是凍瘡，形銷骨立的囚徒。
小桌上點着一盞油燈，燈光暈黃，将車廂照得明亮。
趙淩雲突然低下頭，在江明月未施粉黛的臉上輕啄了一下。此刻的歡喜，與以往的不同，與喧嚣和熱鬧無關，趙淩雲就想吻江明月一下，于是他就這麽做了。
“也幸虧你來了，”趙淩雲擁江明月在懷，小聲道：“不然範老太君真要給我跪下了，我該怎麽辦啊？”
被罵，趙淩雲不怕，罵他的人本來就不少，可哪怕隻是想象一下，範老太君往他跟前一跪這一幕，趙淩雲心裏就不舒坦。這還隻是想象啊，那老婆子要真的跪了呢？
江明月：“她沒安好心。”
趙淩雲：“我打他兒子呢，她對我能有什麽好心？要是能殺，她可能會殺了我吧。哎，明月，看見這範老太君，我有些明白，爲什麽這債難要了。”
江明月說：“嗯？”
趙淩雲小聲說：“這哪家沒個老人啊，你去要債，你這邊還沒動真格的呢，那邊幾個老人家哭天抹淚的，跟你說家裏沒錢，要給你跪下求饒，你說你怎麽辦？”
江明月想象一下這個場景，頭皮就發麻了。
“聖上下的旨啊，說話還軟乎乎的，隻說要錢，限定還錢的日子都沒提，也不提拖着日子不還錢的下場，”趙淩雲抱怨說：“聖上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你一個要債的，你說話這麽客氣幹什麽？到底誰是爺爺，誰是孫子？
江明月：“聖上不想當這個惡人吧。”
事實上，東盛帝已經很久沒有當過惡人了。江明月也不知道，是不是人越老，心就會越軟。
趙淩雲來氣道：“那就讓我當惡人？”
江明月：“你已經做了惡人了。”
趙淩雲就更生氣了。
“這差事，是你自己請旨的嗎？”江明月問。
趙淩雲：“……”
這他娘的，還真是他主動請命的！
“我啊，”趙淩雲忿憤道：“我爲了大姐，我真是下了血本了。”
江明月沒說話，隻是身子往上坐了坐，額頭蹭一下趙淩雲的臉。
“算了，這不是也是爲了岘哥兒麽，”趙淩雲說：“不鬧這一場，咱們也不能知道，是賠錢貨在搞事。”
江明月：“賠錢貨是誰？”
趙淩雲：“沈裴。”
江明月就懂了，在趙淩雲這兒，裴等于賠了。
“歇會兒吧，”趙淩雲頭往後一靠，抵在了車廂壁上，“回頭還有得忙呢，趙淩霄這狗東西怎麽就這麽能折騰呢？害人害到岘哥兒頭上來了，他是不是瘋了？”
江明月：“他若隻是不想娶喬家小姐的話，他爲什麽要把岘哥兒也牽涉其中？”
趙淩雲沉默了半晌，是啊，你趙淩霄不想娶喬寶，你害喬寶就是，你要把江岘也害了幹什麽？
江明月：“岘哥兒不是被喬家小姐連累的，趙淩霄就是要害他。”
趙淩雲：“不刻意，假仙兒也不會把老沈家也扯進來，不過，他圖什麽呢？”
趙淩霄這人不會做無用功的啊，江岘一個在國子監混日子的小孩兒，他能礙着趙淩霄什麽事？
趙淩雲：“這假仙兒是怕岘哥兒以後考上了狀元，搶了他文武雙全的風頭？”
江明月：“……”
她是江岘的親姐姐，可她也還是要問一句的，江岘跟文武雙全有一丁點的關系嗎？還考狀元？
“你還挺能想，”江明月說了趙淩雲一句。
趙淩雲：“那要怎麽解釋？你說這狗東西是要對付我那嶽父大人的吧，哎，兒子多一樁風流事，對老子能有什麽影響？聖上還能因爲這個，不讓我那嶽父大人帶兵了？”
江明月：“會不會是爲了周永？”
趙淩雲：“這誰？”
江明月：“周永啊，玉鋒關的那個副帥，懷疑是他害的高大将軍。”
趙淩雲：“哦，是這孫子啊，那也說不通。”
江明月：“怎麽？”
趙淩雲：“要按明月你的這個說法，那趙淩霄就想我嶽父大人把周永交給他，要麽就是幫他弄死周永呗，他拿岘哥兒威脅我嶽父大人，假仙兒這是看不起誰呢？”
“他要真拿岘哥兒的命，去換周永的命，”趙淩雲小聲說：“那能行，他給咱們岘哥兒搞一出偷情的戲出來，這算是什麽威脅啊？”
你要把喬寶跟江岘換個性别，江岘是個姑娘家，那這個威脅要命，江岘一個少年郎，他要怕什麽啊？
江明月這時也覺得不可能了，她爹前世裏，眼看着她死，都沒跟趙铎趙淩霄父子倆低頭，江岘這事兒，在她爹那裏就更是小事一樁，不值一提了啊。
趙淩雲歎一口氣，說：“這事我去打聽，你别着急，現在岘哥兒也沒事了，咱們慢慢來，不用急了。”
江明月問：“這要怎麽打聽啊？”
趙淩雲：“我去跟聖上告狀啊，讓聖上去查，不用咱們自己動手的事兒，自己幹嘛要動手？告黑狀這活我熟，明月你就把心放肚子裏，你等我的好消息。”
善長告黑狀……
先不說這是不是句好話吧，江明月就好奇，這個黑狀要怎麽告，才能讓東盛帝出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