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淩雲撇着嘴,說:“哎呦,這要怎麽說呢。”
江明月:“你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啊。”
趙淩雲:“說是不能讓高家人,待在玉鋒關那塊地方了,高家軍也要拆散重建。”
趙淩雲隻說了這麽一句,江明月就聽明白了,朝廷想借眼前的這個機會,将高家軍名字中的高字去掉了。一支太忠于領兵将領,身上帶有太重某一将門标簽的軍隊,可能最後的命運都是如此。
趙淩雲喝着茶,将在偏殿裏聽見的話,都跟江明月說了一遍。不得不說,趙大老爺認人,記人名不怎麽樣,但記對話他還挺在行,魏相爺五人在偏殿說的話,他一句也沒給忘了。
“這叫什麽事呢,”趙淩雲跟江明月抱怨,“高千裏這是不是叫,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縫?”
江明月問:“那聖上怎麽說?”
趙淩雲:“聖上讓我給高千裏傳話。”
江明月:“把魏相爺他們的話,告訴高大将軍?”
“是啊,”趙淩雲擔心道:“回來的路上我就想着,我把話傳過去了,高家人不得把我打出去?”
江明月:“那我和峥哥兒他們,還要陪你一起過去嗎?”
趙淩雲被江明月問得愣住了,他夫人怎麽會是這麽一個反應呢?他夫人不是應該,跟他一起爲高千裏打抱不平,罵朝廷的嗎?
“啊?啊,”反應過來後,趙淩雲說:“你們就不用去了,我一個人挨打就行,哪有一家人上趕着找打去的?”
江明月:“真的啊?”
趙淩雲:“真啊,高家人要巴掌落你身上,我不得跟他們玩命啊。我一個人就沒這糟心事了,我可以跑啊,跑不了那挨頓打就挨頓打好了,橫豎在京師城,高家人還敢把我打死啊?”
江明月笑了起來,她還真不怕跟高家人打架,武藝拼不過,至少她還有把子力氣,難得的是,趙淩雲願意護着她。
“你還笑,”趙淩雲不高興道:“我這都愁死了。”
江明月說:“你隻是傳話,高大将軍他們就是生氣,也不會氣到你頭上的。”
趙淩雲轉着空茶杯,過了一會兒才道:“那我不用擔心挨打的事了,他家老四看着人很虎,不像個講理的。”
江明月:“不會的。”
高四少就算爆怒,有劉氏夫人和高二少在,這位怎樣也翻不了天的。
“那我也還是不高興,”趙淩雲說。
江明月:“怎麽?”
“魏珩他們看不得人好,”趙淩雲小聲道:“我就覺着這事對高千裏,不,是對高家這一家子都不公平。”
江明月:“聖上讓你去傳話,就有要高大将軍自己作決定的意思。”
趙淩雲:“高千裏還能做什麽決定?你沒發現嗎?到現在,一天的工夫過去了,陶遷都死了,朝廷也沒說高千裏有罪沒罪。高千裏要是不肯交兵權,朝廷裏的那幫老東西,會不會就要把屎盆子,又扣高千裏頭上了?”
江明月說:“你是說魏相他們,就是要冤枉高大将軍?”
“冤枉還是輕的,搞不好幾個老家夥合夥,把高千裏毒死呢,”趙淩雲說:“也不是我看不起他們,他們也就能用下毒這種陰招,光明正大的,他們幹不過高千裏。”
“太不要臉了,”說着說着,趙淩雲就又罵。
江明月:“聖上不是還沒下決定嗎?”
“他想要個兩全其美的法子,”趙淩雲身子往江明月這邊探,小聲說:“兩全其美,這就是說,他既想把高家軍拆了,他又想要臉。”
東盛帝這是想要,高千裏主動将兵權交出來,可世上哪有這種好事?江明月看着桌旁的落地燭台,屋裏這時有些小風,所以燭火被風吹着,跳動得厲害。
“還有啊,高千裏還在昏迷中呢,我明天去了,他就能醒了?”趙淩雲這時又說。
江明月:“聖上可以下旨讓孫大夫給他解毒啊。”
艹!
趙淩雲暴了一句粗口。
“不過事情還是有轉機的,”江明月跟趙淩雲說。
趙淩雲:“哪兒還有轉機啊?”
“聖上想兩全其美啊,”江明月小聲說:“這就是高家的機會。”
趙淩雲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了,說:“什,什麽意思?”
“高大将軍本就不能再上沙場了,”江明月說:“那他回不回玉鋒關,又有什麽好操心的呢?他可以交兵權,但他之後,誰擔主帥,這個才是問題。”
趙淩雲:“那咱們爲高家老大争取争取?”
“這也要先看高大将軍的意思,”江明月說:“我們不好爲他做決定的。”
夫妻倆正說着話,花嬸兒帶人送了飯菜進屋。
一桌的飯菜,趙淩雲看了看,也沒急着動筷子,跟江明月說:“還有個事,高千裏是老小啊,他怎麽會做了高家這一代的家主的?”
這個江明月還真沒打聽過。
花嬸兒卻歎了一口氣,說:“那是因爲他前頭的幾個哥哥都死了啊。”
趙淩雲:“啊?”
“你們都下去,”江明月讓丫鬟們下去。
幾個丫鬟退下了,花嬸兒才又道:“這事兒又不是什麽秘密,主子你讓她們聽聽也沒什麽。”
“你别管她們了,”趙淩雲就跟花嬸兒說:“他前頭幾個哥哥啊?都是怎麽死的?”
花嬸兒:“四個哥哥,都是戰死。”
“咝,”趙淩雲倒抽了一口氣。
花嬸兒小聲說:“高大将軍的父親,就是高勳老将軍,到了今天屍體還在關外的獨狼山埋着呢。”
趙淩雲皺着眉說:“獨狼山?我好像聽過這個山名,這好像不是咱們大胤的地盤了吧?”
江明月:“獨狼山是胡人的地方。”
趙淩雲驚道:“他爹怎麽會埋在那種地方呢?每年清明大冬的,他們高家怎麽給這老爺子上墳?”
花嬸兒:“這還上啥墳啊,聽說胡人在獨狼山專門蓋了個陰廟,震着老将軍的魂,讓老将軍永世不得超生呢。”
這是死了也不放過?
趙淩雲又是倒抽了一口氣,這得多大的仇,多大的怨?
“高大将軍前頭的四個哥哥,也都是戰死的,”花嬸兒說到這裏,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,自己戰死的丈夫和兒子,花嬸兒眼中現了淚光的說:“要我說啊,死人不會傷心,也不知道疼了,這最可憐的當屬高家的老太君了。”
趙淩雲:“什麽?高千裏的娘還活着?”
花嬸兒:“……”
這位爺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