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月:“剛睡着。”
花嬸兒歎道:“這也是個小祖宗了,哭起來的陣式太吓人,不把自己哭厥過去不算完。”
江明月看着趙窈娘說一句:“她太小了,不該受這種苦的。”
“不該?”見江明月手指了指床前的圓凳,花嬸兒便一屁股坐下了,小聲道:“這爹娘的事讓孩子攤上了,有什麽該不該的?這是命。窈娘小姐身子骨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弱,這要是投生在窮苦人家,窈娘小姐啊,她都長不到這麽大。”
窮人家哪有本事,養活一個身嬌多病的小娘子?
“沒什麽該不該的,”花嬸兒看着江明月歎氣,說:“攤上這事了,任是誰都得受着的。我啊,我就心疼小姐,這些事它怎麽就讓小姐你給攤上了呢?”
“攤上了,就得受着啊,”江明月重複了一遍花嬸兒的話。
花嬸兒被江明月弄得一噎,可随即花嬸兒就更難受了,原先她瞧着江月娥的夫家甯國公府,她是覺着不好,家裏兄弟太多,長輩也不是一碗水能端平的人,江月娥又是面乎乎,性子太軟的一個人,任婆家人搓扁捏圓的,日子不好過。江明月的婚事,花嬸兒一開始就覺着不錯,姓鄭的女人偏心眼歸偏心眼,可老趙家就兄弟兩個,人口簡單啊,結仇了,你的仇人也就那麽一個,再加上江明月可不是個好欺負的人,花嬸兒是堅信,二小姐的日子一定能比大小姐過的好。
可結果呢?
打江明月進了越國公府的門算起,有消停的時候嗎?花嬸兒要是能回到半年前,她一定啐當時的自己一口,一天到晚淨想好事,沒見誰有她這麽會做白日夢的。
江明月:“花嬸兒,你幫我一個忙吧。”
花嬸兒神經就又繃起來了,問道:“又出什麽事了?誰又在背後搗鬼了?”
江明月:“啊?”
花嬸兒:“老夫人那兒我盯着呢,她還躺床上沒緩過來呢,是二夫人去了家廟還不老實,又想着要出陰招了?”
江明月忙就搖頭,說:“不是家裏的事。”
花嬸兒一愣,不是家裏的事,那還能是哪裏的事?
江明月:“高大将軍的事,花嬸兒你替我打聽一下吧。”
花嬸兒都茫然了,說:“高大将軍?那個打了敗仗的高大将軍嗎?”
江明月:“嗯,是他。”
花嬸兒繼續茫然,說:“這關小姐……,關主子什麽事?”
江明月:“我就是想看看,能不能幫上點忙。”
爲什麽我家小姐,越國公府的大夫人,要去幫一個駐兵邊關的大将軍?這讓花嬸兒着實是想不明白。
江明月:“我就是想着,我們興許能幫他一下呢?”
花嬸兒坐正了身體,“我知道侯爺這會兒就在玉鋒關呢,是不是侯爺那邊給主子你傳消息了?”
江明月:“沒有啊。”
花嬸兒:“也是,主子成親這麽大的事兒,侯爺那邊都沒個聲兒呢。”
江明月小聲說:“高大将軍這事兒,我覺着裏面有明堂。”
花嬸兒:“主子你要給高大将軍伸冤?”
江明月搖頭,“這個冤輪不到我來給他伸。”
就算高千裏還是如同前世裏一樣,到了京城之後就傷重不治亡故了,那這位還有夫人,有兒有女,再怎麽輪也輪不到她江明月一個外人來喊冤啊。
花嬸兒就皺着眉頭問:“那主子你要幫高大将軍什麽?”
江明月:“大事幫不了,小事總還是可以幫一下的,比如給他請個好點的大夫。”
花嬸兒想了想,沖江明月搖頭道:“前陣子京城裏的人罵他罵得厲害,好點的大夫在京城裏都是有名氣的人,這樣的,不太可能去給他看病的。”
江明月問了一句:“現在外面把高大将軍罵成什麽樣兒了?”
花嬸兒:“廢物,狗賊,哦,還有說他與外虜勾結要叛國的。”
“這種話也有人信?”江明月驚了一下,有叛國的人,跟新主子見面,結果把自己折騰成重傷的嗎?
花嬸兒:“這話是現在最多人說的啊,說得有鼻子有眼的,說要不是咱們侯爺及時趕到,那玉鋒關就被高大将軍賣給外虜了。”
江明月過了半晌才道:“這造謠的同時,還順便誇了我爹一頓啊。”
花嬸兒:“是啊。”
江明月:“可笑。”
花嬸兒:“甭管可笑不可笑,現在京城裏好些人恨不得剮了高大将軍啊。這位大将軍現在名聲這麽臭,哪個大夫會願意給他看傷呢。”
江明月想,這種謠言滿天飛的局面,是不是也是前世高千裏亡故的原因之一?重傷的人,千裏迢迢被押送至京城,結果找不到一個醫術好的大夫願意給他看傷。
“花嬸兒你先打聽,高大将軍那裏要是請不到大夫,那我們就幫忙給他找一個,”江明月小聲跟花嬸兒說。
花嬸兒說:“打聽這事不難,可要是人家大夫不願意呢?”
江明月面色一沉,道:“那就硬綁去。”
花嬸兒:“……”
一定要把事情搞得這麽大嗎?
“這事要跟大老爺說一聲嗎?”花嬸兒試探着問。
她記得大老爺認得一個姓孫的大夫,醫術很不錯,這熟人好辦事啊,應該用不着她們綁人。
江明月卻搖頭道:“不用麻煩他了,這事他不知道的好。”
花嬸兒又不明白了,說:“要瞞着大老爺?”
“他與福王走得近,”江明月低聲道:“福王又與太子殿下走得近,這事不要牽扯到那二位的好。”
萬一高千裏真的有錯,你再把太子和福王扯進來,這不是沒事找事嗎?
花嬸兒看着江明月,這感覺越國公府裝不下她主子,她還想着要替這位看好家财,還有趙淩雲的爵位呢,這位主子卻想着天下!
這又是高大将軍生死,高大将軍有冤,又是不能連累太子殿下的,花嬸兒想着江明月的話,她心慌得不行啊。
“對了,”江明月這時又問花嬸兒說:“外頭傳謠的人,除了誇我爹,還誇過什麽人沒有?”
花嬸兒想一想,說:“周永,應該是這個名,我聽不少人也誇他的。”
江明月:“他是玉鋒關的副帥,朝廷派去高家軍裏的監軍。”
花嬸兒:“這,這人有問題嗎?”
她怎麽瞧着她家主子說這周副帥的時候,臉色陰沉沉的,像是跟這位有仇的樣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