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月忙就将趙淩雲一拉,說:“我們回房說話。”
趙淩雲被江明月拉了一個趔趄,大老爺這才發現,他媳婦兒力氣好像是很大啊。
“大老爺,”江明月說:“你先别生氣,有話我們回房再說好嗎?”
江明月輕緩了聲音說話,又帶着點哄的意思,這讓趙淩雲把力氣這個詞頓時就又抛腦後去了。看看江明月牽着自己的手,趙淩雲的心情突然就又好了。
“我不生氣,”趙大老爺跟自己的媳婦兒道:“明月兒你信我,我這人脾氣特别好,從來不跟人生氣的。”
花嬸兒在後面聽得牙都要酸倒了,這話讓大老爺給說的,和着剛才要去找青鏡大師拼命,打一頓不行,要多打幾頓的人不是您了?
積雪沒過人腳踝的城外官道上,穿着厚厚棉襖的小和尚,一腳深一腳淺地踩着雪往前走着。終于小和尚走不動了,沖前頭喊道:“師父,我走不動了。”
走在前頭的青鏡大師回頭。
小和尚站在原地,跺一跺地上的雪,又喊一聲:“師父,我們爲什麽要在今天走呢?”
下雪的天裏,待在廟裏烤火取暖,喝着熱茶,這樣不好嗎?爲什麽非得今天離開碧雲寺,出遠門去啊?
青鏡大師走過來,将小和尚抱到了他牽着的小毛驢身上坐着,低聲問:“現在還累嗎?”
有小黑驢騎了,小和尚又高興起來,跟青鏡大師說:“不累了。”
青鏡大師笑一聲,牽着驢又要往前走。
小和尚卻又在這時問道:“可師父你不累嗎?”
青鏡大師回頭看一眼身後的京師城,大雪中,京師城如同一座亘古的巨獸,盤卧在平原之上。小和尚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在看什麽,他也看向京城,四野八荒一片雪白。
“師父你在看什麽?”小和尚問。
青鏡大師說:“看龍氣。”
小和尚:“什麽是龍氣,要怎麽看?”
青鏡大師轉身又面向了前方,牽着小黑驢邁步往前,一邊道:“京城是天子的居所,天子的身上自有一股龍氣的。”
小和尚:“那師父你看見龍氣了嗎?”
青鏡大師一笑,道:“徒兒,你記住師父的話,這世間萬物皆變化萬千,所謂龍氣,也是一樣的。”
小和尚沒聽懂,就又問:“師父你在說什麽啊?”
青鏡大師:“天氣要變了。”
小和尚就又高興起來,說:“那雪是要停了嗎?”
下雪好煩的,要掃雪,還很冷,小和尚一點都不喜歡下雪天。
“嗯,”青鏡大師說:“這雪明日就會停。”
小和尚:“那我們可以明日再走啊。”
青鏡大師笑道:“明日就遲了,有人要找我算賬來了,我們還是早些走的好。”
小和尚呆住了,還有人要找他師父算賬?
“我們一路北行,”青鏡大師說:“徒兒,一直待在寺中,是修不了佛的,師父帶你去看看這人世間。”
小和尚便問:“我們要一直往北走嗎?”
青鏡大師:“嗯,我們出關去。”
京城要不太平了,青鏡大師揉一下進了雪粒子的眼睛,是非之地,他還是遠離吧。
“娘,”艾氏撩開車窗簾往馬車外看一眼,說:“這下雪的天裏,京城街上還是有這麽多人啊。哎對了,咱們明月兒這婚期,是碧雲寺的青鏡方丈給算的吧?”
老太太:“嗯,是。”
艾氏:“那咱們得找他去啊,這算得什麽日子呢?”
老太太看着車窗外,說:“大師給算這個日子,一定有他的道理,你想要幹什麽?”
艾氏:“算這個日子,咱們添了不少香油錢吧?收這個錢,這方丈大師他好意思?”
老太太看向艾氏了,目光極其嚴厲。
艾氏喃喃道:“怎,怎麽了?”
“送出去的香油錢,你還想往回要?”老太太手都指艾氏的鼻子上了,“你掉錢眼裏去了?這錢是你和大牛的錢?”
艾氏夫人不作聲了,她就是氣不過,沒想到老太太反應這麽大。
“明天再給廟裏添些香油錢去,”老太太往車坐的靠墊上一靠,跟艾氏道:“你帶着岩哥兒的媳婦去,上京這麽多天了,她還沒出門去逛過,去廟裏回來,你帶她去街上逛逛。”
艾氏夫人沒什麽興頭兒的應了一聲是,偷摸看老太太一眼,覺着老太太不怎麽氣了,艾氏便又說:“娘,這鄭氏真的是個掃把星?”
老太太都合上眼睛,準備打個盹了,聽艾氏這麽一問,老太太眼睛猛地就又睜開了,跟艾氏說:“我要是聽到,你拿我剛才罵鄭氏那話,去罵哪個寡婦,艾氏你聽着,你别怪我不給你臉,我一定撕爛你的嘴!”
艾氏夫人覺得自己真是冤枉,她就問了一句話,就招來老太太的這通威脅,她真冤。
“各人有各人的命數,丈夫死了,怨是娘子克的,”老太太說:“走到哪裏,它都沒這個理。”
艾氏:“那您還這麽罵鄭氏。”
“我那是氣她,”老太太說:“罵人能有什麽好話?再說了,那女人我讨厭她,我想怎麽罵她就怎麽罵她。”
艾氏:“……”
那我萬一也讨厭什麽人呢?哦,就準您這麽罵,不準我罵?
“她是越國公府的老夫人,”老太太又壓低了嗓門,跟艾氏道:“你能遇着幾個她這樣的?沒她這個身份,旁的喪夫之人,受得住你這麽罵?人家家裏要是把你的話當了真,真能把這可憐人給弄死,你信不信?”
鄭氏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,跟老太太的诰命等級是一樣的,這是老國公爺趙彥南征北戰,憑着軍功給她掙來的。其他的女子,有幾個是有诰命在身的?
老太太是真怕自己這長媳不在她跟前時,逮着誰就這麽罵了,那艾氏就造孽了,你興許就将一個寡婦給逼死了啊。
“聽見了沒有?”老太太盯着艾氏問。
艾氏真沒想這麽多,聽老太太給她掰開了揉碎了的這麽一通說,艾氏夫人後脊梁骨就冒了涼氣,她要真這麽學着去罵誰了,她不就害死人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