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紋已經被花嬸兒打服了,鹌鹑似地縮着身子問老太太:“要,要做什麽?”
艾氏夫人:“做什麽?你這蠢東西,一會兒你們大夫人要來敬茶了,這屋子就這麽亂着?收拾啊!”
秋紋看自家老夫人。
“你還看什麽?”花嬸兒過來,揪住了秋紋的後衣領子,就将這大丫鬟往外趕。
“還有你,”艾氏看向了貼牆根兒站着的婆子,“看戲看得還開心嗎?”
“奴婢伺候老夫人,”婆子忙就道。
老太太看這婆子一眼,“是個會說話的,知道等我們走了,這家裏還是鄭氏說了算呢,所以不能得罪了真正的主子。”
艾氏:“喲,沒看出來,瞧着長得跟個水桶似的,心思還挺多啊。”
婆子也就是現在不敢跟艾氏夫人對上,我是胖,那您就瘦了?罵人水桶的時候,您就不能先低頭看看您自個兒嗎?
“滾啊!”艾氏沖婆子吼。
婆子終于撐不住,這仨不會按着老夫人打,可這仨一定會按着她打的,秋紋的慘痛經曆就在她眼前擱着呢。婆子拔腿就跑,生怕跑慢了,自己就再也走不了了。
老太太找了張椅子坐下了。
屋裏終于是三對一了,鄭氏夫人無助極了,同時也想不明白,怎麽會這樣的?她在自己的家裏,家裏奴才婢女百十号人,她怎麽會是那個,快要我命休矣的人呢?
老太太這時看着鄭氏夫人笑了笑,艾氏和花嬸兒一左一右站老太太身旁,左右護法一般。
鄭氏夫人:“你,你要幹什麽?”
“我這人啊,”老太太開口道:“看人很準的,鄭氏,你這人命不好。”
鄭氏夫人想一巴掌呼這老婆子臉上去,她的命還不好?大學士府的小姐,嫁與國公爺爲妻,超一品的诰命在身,生有兩個兒子,如今她孫兒孫女都有了,她的命還不叫好?!
老太太:“你克死了你的公爹,後克死了你的夫君,再後來又克死了你的婆母,如今又将庶子夫婦的命克沒了。你家那老二,聽說小時候是個聰明孩子,讀書讀書得可好了,可越長大這書就讀得越差,這是爲什麽?他被你克着了啊,再是文曲星下凡,遇上你這個掃把星,他還能有好?”
“這西樓之所以還能活着,那是因爲他在他奶身邊長大,你們老趙家一祠堂的祖宗牌位擺着,就也隻護着了他這一個嫡長子,”老太太看着鄭氏夫人道:“你這婦人命是真的不好,敗家壞子的,掃把星一個。吸了一家子貴人的運,自己還端着主母的架子,你啊,要臉就該去死,别禍害他老趙家了。”
鄭氏夫人被老太太罵傻了,半晌才說一句:“你胡說。”
老太太就咯地一笑,聽在鄭氏夫人耳朵裏,這笑聲跟鬼叫沒什麽區别,“我胡說,”老太太提高了嗓門,“你覺着公婆,丈夫都死了,就你活着,這是你的福氣?呸!不要臉的寡婦,你這是吸了他們的命數,他們的運勢,旺了你自己!”
艾氏和花嬸兒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充滿了敬畏,她們幹仗無數,罵過無數人家的祖宗,可比起老太太來,她們根本排不上号啊。你聽老太太這有理有據的胡說八道,她們怎麽就沒想起來這套說辭的呢?
鄭氏夫人不光是全身顫抖了,鄭氏夫人腦子裏一根名爲理智的弦都斷了。公婆死,這個她不在乎,反正她的公婆也不喜歡她,可老國公爺趙彥的突然病故,這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啊,好好的人,怎麽突然間就病死了?趙彥死的毫無預兆啊,她婆母吳老太君在趙彥的靈堂上,就罵過她克夫,這事兒鄭氏夫人一輩子都忘不了啊。
如今她已是越國公府裏身份最尊貴的老夫人了,竟然又有一個老婆子跳出來罵她克夫。不,這老婆子罵她罵得更狠,這老婆子罵她克人啊!
鄭氏夫人猛地雙手抱住了頭,她要尖叫了。
“怎麽?”老太太就在這個時候,突然又開口道:“你還想沖我叫喚?我這人命硬,我不怕你,咱們倆可以拼拼誰的命長。還有,有我護着,西樓和明月兒不會被你克着,你家老二那一家子就難說了。不過這也得你忍心才行,鄭氏,你忍心克了趙安陽一家嗎?”
艾氏夫人這時插了一句嘴:“沒事,她可以先從趙老二的姨娘們啊,庶子庶女們下手,再不行,不還有小鄭氏娘仨麽。”
“可惜啊,”老太太歎道:“趙誠齋兩口子還是被你鄭氏給克着了,西樓他爹當年讓這兒子走,爲的就是不讓你克他,可誰曾想啊,還是逃不過。”
“要麽怎麽說是掃把星,喪門星呢,”艾氏給自家老太太搭話。
花嬸兒打量着鄭氏夫人的情形,小聲跟老太太說:“再氣下去,這人就氣死了,老太太,後頭還要敬茶呢。”
老太太斜眼看着鄭氏夫人,決定先暫時放過這女人了。
秋紋帶着人進屋來打掃,重新擺放家具的時候,看見自家老夫人淚流滿面,哭得傷心。秋紋正想開口問呢,艾氏就在後頭高聲催她們幹活了。
“動作跟死人一樣,沒吃飯呢?幹個活幹成這樣,誰家幹活的下人像你們這樣?”艾氏夫人對着秋紋這一幫丫鬟,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,“要不要我去喊我們侯府的人來幫忙?要不是看在你們主子是個寡婦,屋裏不好站外男的份上,我早喊我們侯府的人來幫忙了。”
安遠侯府的一幫大塊兒頭,這會兒就在正院外頭站着呢,這幫人也沒幹什麽,就隻是站着,就讓正院的這幫小丫鬟們心驚膽戰了。
“還看!”花嬸兒上來又給了秋紋一巴掌,“你幹活,你看老夫人幹什麽?想老夫人幫你幹活?你要不想幹,你就滾蛋。”
都知道花嬸兒這個長相醜陋,人又兇的婆子,是大夫人江明月從娘家帶過來的人。這婆子在正院吆五喝六的,是在打老夫人的臉呢,可一屋子的丫鬟,看着秋紋挨花嬸兒的打,愣是沒人敢吭聲。
鄭氏夫人看着花嬸兒,就像在看一條毒蛇,江明月一進門,就将小鄭氏趕家廟去了,她身邊的這個婆子,一上來就要趕走她的親信。
我就知道,鄭氏夫人揪心地想,不該讓趙淩雲那孽障娶江明月,我就知道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