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新郎官！”大老爺沖屋門裏恨恨地道，誰見過他這麽憋屈的新郎官的？
隻可惜這會兒屋外的檐廊裏沒人，屋裏的人都圍着趙窈娘忙活，趙淩雲的憤懑，無人看見。
葫蘆踩着雪一路跑到趙淩雲的跟前站下。
趙淩雲看一眼葫蘆嘴角邊的芝麻，“你吃什麽了？”
“嬷嬷在廚房裏帶人做芝麻餡餅，”葫蘆美滋滋地道：“嬷嬷這一回放了好多糖，我都看見了。”
趙淩雲擡手一巴掌呼到葫蘆的腦袋上，“你就自己吃？你不知道給老子帶一塊來？”
葫蘆被拍得哎呦一聲，忙就道：“可沒有了啊，第一鍋出來的餅都沒了，我就隻搶到了一塊。”
趙淩雲就繼續憤懑中，看見沒有？這幫人吃東西都不會想着他這個老爺的！
“嬷嬷在給夫人熬燕窩呢，”葫蘆又說：“等熬好了就給夫人送過來。哎，主子，燕窩也可以大早上喝的嗎？”
趙淩雲瞥葫蘆一眼，“夫人想什麽時候吃燕窩就什麽時候吃，老子供得起，怎地，你有意見？”
葫蘆忙就搖頭，他能有什麽意見？
曹嬷嬷沒忘了江明月，這讓趙淩雲的心情好了點，背着手看着檐廊外的雪，問葫蘆說：“趙峥哥倆兒呢？”
葫蘆：“還睡着呢，兩位少爺睡一張床上，睡得可香呢。嬷嬷說了，别喊他們，讓他們好好睡一覺。”
趙淩雲：“可一會兒要去祠堂放他們父母的牌位啊。”
葫蘆啊了一聲，說：“那小的這就去叫兩位少爺起床？”
趙淩雲想一想，說：“算了，讓老棺材闆子等着吧，兩小孩正長身體的時候，多睡睡吧。”
葫蘆心裏同情了一下老族長，他家主子光想着峥少爺，嵘少爺年紀小，他家主子就沒想過，人老族長年紀大，同樣也熬不起啊。
“那老伍和老陸呢？”趙淩雲又問。
葫蘆：“他倆也睡着了，嬷嬷給他們安排了房間，就在兩位少爺的隔壁。”
“行了，你滾吧，”趙淩雲把手一揮，讓葫蘆滾蛋。
葫蘆還沒滾呢，阿年和阿歲又跑了來。阿年手裏捏着半塊芝麻糖餡的烙餅，阿歲嘴裏也是鼓鼓囊囊的，顯然芝麻餅第二鍋也出來了，但依舊沒有他這個老爺的份。
“夫人，”阿歲看着趙淩雲說。
阿歲是重傷剛剛養好的小孩，所以趙淩雲能對着葫蘆狠拍巴掌，但對着阿歲，他得克制。這小孩兒花他老多錢才養好的，再給拍壞了怎麽辦？
“你要見夫人啊？”趙淩雲問。
阿歲點點頭。
趙淩雲就指指身後的牆根，說：“蹲那兒守着吧啊，夫人在裏頭操心小病人呢。”
阿歲真就跑牆根蹲着去了。
趙淩雲：“……”
這怎麽他媳婦的本事這麽大嗎？這孩兒已經決定給他媳婦當跟班了？
“你弟弟要幹什麽？”趙淩雲問阿年。
阿年：“不知道。”
阿歲卻又跑了過來，問趙淩雲說：“一會兒主子是不是要帶着夫人去見老夫人？”
趙淩雲：“是啊。”
新人敬茶，這事你不做不行啊。
阿歲認真地問：“那老夫人會爲難夫人嗎？”
葫蘆喉嚨咕嘟了一聲，問，還是阿歲敢問。這問題他都不敢開口，老夫人是主子的親娘，輪不到他們當下人的說三道四啊。
趙淩雲被阿歲問的，還真想了想，然後說：“趙老二丢臉都丢到姥姥家去了，我那老娘她沒臉爲難夫人了吧？”
阿歲：“嬸兒說不見得。”
趙淩雲：“哪，哪個嬸兒？”
阿歲：“花嬸兒。”
趙淩雲愣了愣，問葫蘆說：“花嬸兒人呢？不對，他們安遠侯府的那幫人呢？我怎麽半天沒瞧見他們了？”
葫蘆：“他們去大門口了。”
趙淩雲張一張嘴，“他們去大門口幹什麽？”
葫蘆：“聽說老太太可能會來。”
趙淩雲臉色一變，馬上就問道：“來找我算賬？”
葫蘆，阿年和阿歲都看着趙淩雲，不明白這位爲什麽要這麽想，大老爺您做什麽對不起夫人的事了？
“不成，”趙淩雲卻有些慌了，說：“我得去迎一迎老太太，我，我跟老太太解釋一下去。”
都是趙安陽兩口子的錯，大婚之夜被毀了的事，真的不能怪他啊！
趙淩雲慌慌張張地往外跑了，葫蘆跟在他的屁股後頭追，阿年和阿歲互看一眼，決定也跟着去看看這個熱鬧。
屋裏，屏風後頭的床榻前，江明月将趙窈娘抱在懷裏，繞着床榻走了好幾圈，才将趙窈娘又哄睡着了。
馮太醫說：“小姐方才是驚醒。”
江明月小聲道：“這孩子是不是太輕了？”
她力氣大，抱什麽都覺不出重來，可她抱趙窈娘在手上，這小姑娘身上的骨頭她都能摸得着。
馮太醫點頭，道：“大夫人，小姐要好生精養着了，她本就體弱，再由玉鋒關長途跋涉到京城，這一路颠簸受下來，對她的身體無疑是雪上加霜。”
這趙窈娘要是生在窮人家裏，馮太醫估摸着，這小丫頭都活不過一歲。
“先将在下開的十副藥喝完，”馮太醫跟江明月道：“之後最好請魯卿先生來給她看看，在下開得藥隻能治标，無法治本。”
江明月對馮太醫的印象挺好，這位大人雖然跟趙淩雲看着處不來，但心腸不錯，爲人也坦率。不是哪個大夫，都會跟你坦承，我治這方面的病不行，你得找個更好的大夫來看看的。
江明月輕輕将趙窈娘放到床榻上後，轉身給馮太醫行了一禮，說：“多謝大人。”
馮太醫避開了江明月的禮，站在床榻前躊躇一下，馮太醫說：“大夫人，小姐現在暫時無事，那下在就先告辭了。”
江明月忙就點頭說好，一邊讓一旁的芳草送馮太醫走。
馮太醫出了屋，乍一從暖和的屋裏出來，被寒風這麽一吹，馮太醫錦衣在身，都不免打了一個寒戰。這檐廊下大紅的燈籠還挂着呢，這讓馮太醫猛地想起，這江明月還是新嫁娘呢，這叫什麽事，馮太醫皺着眉頭，趙淩雲這厮，着實不是個良人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