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趙淩雲大喜的日子,老徐頭也得了府裏分發下來的飯菜,有魚有肉,吃得老徐頭滿嘴流油。吃飽喝足後,老徐頭就打算睡了,這個時候,沒人會出府去采賣東西了。
可就在老徐頭床都鋪好了,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,他聽見有人在外面敲門。老徐頭還生怕自己聽錯了,仔細聽了一聽,“咚咚咚”,還真是有人在敲門。
“誰啊?”老徐頭披衣出了門房,走到門前問道。
“我們是打北邊來的,”外面的人喊。
老徐頭打開了門上的小門,眯着眼看了好幾眼,才将門外的人看清楚了。門外站着一個人,穿着的襖子可能是羊皮襖,從上到下都是破洞,這看着就是個乞丐啊。
“要飯要這裏來了?”老徐頭沒好氣道:“今天我們府上辦喜事,明天一早過來吧,去大門那裏,我們府上會施粥。”
“不是,”見老徐頭說着話就要關小門,外面的人急了,忙就大聲道:“我們是打北邊玉鋒關來的,趙誠齋是不是你們越國公府的老爺啊?”
趙誠齋這個名字,越國公府裏年輕的下人們可能都沒聽過,可老徐頭這樣的老家人還是聽過的。這位是他們越國公府的庶出公子,後來自請分家,離府投軍去了。這一晃好些年過去了,乍一聽趙誠齋這個名字,老徐頭都有些恍惚。
“他,他怎麽了?”老徐頭沖門外道。
“趙将軍在玉鋒關戰死了,他夫人也死了,”門外的漢子這一回沒大聲喊着說話了,而是壓低了聲音道:“俺是送趙将軍的兒女回來的。”
老徐頭腿一軟,頭就撞到了門上,大老爺,不,不是,是趙誠齋死了?!
“趙将軍家的小姐在路上病好些天了,”門外的漢子又說:“你快開門吧。”
“等,等着,”老徐頭沖門外喊了一聲。
門外的漢子看着被老徐頭嘭的一聲關上的小門,無力地憑空揮一下拳頭,扭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。
這漢子的身後,五階的台階下,另一個個頭跟他差不多的漢子,也是一身破爛的羊皮襖子,懷裏抱着一個用棉被裹着的小孩,身前站着兩個衣着還不算破爛的小男孩。
“裏面的人應該是去禀告去了,”門前的漢子說。
“這怎麽巧呢,”台階下的漢子說:“怎麽正好趕上,這家的大老爺成親的日子了呢?”
大喜的日子,他們跑來報喪,這是不吉利,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?兩個軍中的漢子都歎氣,趙将軍的小閨女病了快半個月了,這會兒已經燒得人事不省了,這小姐今年才兩歲半,這麽小的孩子,他們怕這小姐撐不住啊。
越國公府好歹能請來好大夫,不是嗎?
“等着吧,”門前的大漢無奈道。
大門他們沒敢進,沒想到這小門他們同樣也進不了啊。
兩個小男孩都沒說話,隻手拉手地站在雪地裏。
老徐頭往慶寶堂跑,這府上如今是二夫人管着家,他有事要禀告,他就隻能找二夫人啊。
小鄭氏這會兒在屋裏坐着,已經用完了一碗燕窩,正不得勁地跟碧雲說自己頭疼。
碧雲替自家主子按着太陽穴,一邊小聲道:“明兒主子還得早起,大老爺和大夫人得去給老夫人請安,大夫人還得給老夫人獻媳婦茶呢。”
“呵,”小鄭氏冷笑了一聲,道:“但願明日老夫人能給她一個好臉色吧。江氏帶來的人我看了,沒一個是知禮數的。”
碧雲就沒見她家主子,今天跟江明月帶過來的那幫人說過話,所以她主子是怎麽看出來,安遠侯府的這幫人不知禮數的,碧雲是不清楚。
“那安遠侯府就是窮人乍富啊,”不過不清楚歸不清楚,碧雲還是附和小鄭氏道:“鄉下上京來的人,能指望他們懂什麽禮數呢?”
“穿上錦衣也還是個泥腿子,”小鄭氏冷道。
碧雲:“奴婢瞧着也是。”
雖然大夫人的十裏紅妝能羨煞死人,是碧雲這輩子可望不可及的風光,但她主子說不好,那大夫人就是不好。
“老爺呢?”小鄭氏問。
碧雲:“老爺在喬姨娘屋裏,應該還沒有睡下,主子要找老爺嗎?”
又是姓喬的妖精,小鄭氏心裏又堵得慌了,那女人也就是會彈個琵琶啊,怎麽地就将趙安陽的魂給勾住了呢?
“藥給那女人喝了嗎?”小鄭氏突然壓低了聲音問碧雲。
碧雲忙就道:“都放在喬姨娘每日要用的翅湯裏了,奴婢親眼盯着的,主子放心,不會出錯的。”
小鄭氏擡一下眉頭,拿手裏的絹帕将嘴角擦了擦,道:“那我們就等着吧。”
碧雲懂小鄭氏這話的意思,我們就等着看這喬氏無兒無女,年老色衰後的場景吧。
“她就是個姨娘,”碧雲小聲道:“她再怎麽扒拉着老爺不放,她也越不過您去啊。”
小鄭氏笑了起來,“你當她不想?”
碧雲:“喲,那喬姨娘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
将喬姨娘嘲諷上幾句,小鄭氏的心裏才舒坦了些,就在這個時候,門外有婆子沖門裏說話了,“主子,”這婆子站在門外大聲禀告道:“北邊小側門那裏的門子來報,說有人送趙誠齋的兒女回來了。”
小鄭氏一呆,趙誠齋是誰,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。
“主子,趙誠齋夫妻二人都死了,”婆子又說:“門子說,他的小女兒還病了。”
“趙誠齋,趙誠齋,”小鄭氏連念了兩遍這個名字,猛地,小鄭氏就坐直了身體,這趙誠齋曾是他們府裏的大老爺,老國公爺庶出的長子啊!
碧雲這時也想起,趙誠齋是誰來了,碧雲是啊的小聲驚叫起來,這位爺怎麽就死了呢?
“主子,”婆子在門外問:“門子問,是不是放他們進府。”
小鄭氏揪着手裏的絹帕,過了半晌才道:“今天是大老爺的大喜之日,讓他們進府會沖了喜氣,讓他們明日再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