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月沖門外的江嶼招一招手,江嶼跑進屋來,先就抱怨:“天越來越冷了,你們待在屋裏還把屋門開着,不冷嗎?”
江明月指一指江月娥的腳下。
江月娥的腳下放着取暖用的炭盆。
江嶼:“哦好吧,你們不冷。”
冬天還沒到呢,他的兩個姐姐已經用上炭盆了。不過江大少轉念再一想,冬至那天他二姐就要出嫁,他大姐也得回甯國公府去了,江大少這心情馬上就低落下來。
“嶼哥兒餓了嗎?”江月娥問。
江嶼拉把椅子坐下,說:“我在趙大那裏吃過了。”
江月娥:“怎麽還趙大趙大的喊人家?”
江嶼撇一撇嘴,接過江明月倒給他的水,說:“二姐,塗山王不用上京來了。”
江明月有些失望地輕輕啊了一聲,看來太子殿下跟趙淩霄鬥了這快大半年,最後還是趙淩霄赢了。
“沒想到假仙兒也有豁得出去的時候,”江嶼說:“他當着衆臣的面鬧自殺,真把脖子割破了。這一回皇室宗親都出面了,求聖上饒過他們父子呢。”
趙淩霄還鬧自殺?江明月聽着江嶼這話都覺新鮮。
“王爺都氣死了,他也想自殺來着的,不過他自殺沒用,沒人心疼他,”江嶼說。
太子也鬧自殺肯定有用,但太子敢嗎?太子不敢,身體本就羸弱了,萬一傷着自己,弄出個好歹來要怎麽辦?江明月歎一口氣。
“趙大就說,他要給太子殿下出這個氣,”江嶼又道:“不過他想了半天,沒想出來要怎麽辦。”
江明月端茶杯喝了一口水,太子殿下,還有太子黨們,果然都不能指望,趙淩霄到底還是将他老子給保下來了。不過連皇室宗親都出面,給趙淩霄說情了,江明月“笃”的一聲,将茶杯按在了桌上,這說明在他們皇家,也有人是看好趙淩霄的,而且這些人都在堵太子命不長呢,不然這些人爲什麽要冒着得罪太子的風險?
“唉,”江嶼往桌上一趴,歎道:“二姐要出嫁了。”
趙淩雲那邊,新房已經蓋好了,家具擺件也都安放好了,就等着冬至那天,這人要帶着花轎來接他二姐走了。
江嶼先前說塗山王,說太子,說趙淩霄的時候,江月娥沒興趣聽,一直就在專心繡嫁衣上的并蒂蓮。這會兒聽江嶼感歎江明月就要出嫁的話了,江月娥才擡頭看了江嶼一眼,道:“大伯一家這幾天就該到,嶼哥兒你要講禮貌。”
江大牛夫婦不可能隻自己兩口子過來,一定是會帶着家裏小輩們的,江月娥知道自己弟妹們的脾性,欺負起來人時,這仨都是能把人氣死的。
“明月也一樣,”江月娥又叮囑江明月:“大伯母跟你說話,甭管是對是錯,你隻聽着就好,别跟大伯母犟嘴。”
大伯母艾氏,出身其實挺好,是秀才之女,當年嫁給江大牛是十足的低嫁。可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,艾氏這人看不出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,爲人潑辣,牙尖嘴利,除了跟婆母徐老太太沒幹過仗外,這位艾氏夫人罵遍全村未逢對手。
江明月曾經很是看不上她這個大伯母的,覺得這人尖酸刻薄,小肚雞腸,把錢财看得太重,什麽都要算計,怎麽讓人讨厭,她大伯母就怎麽來。
可是前世裏,卻又是她這個什麽都要算計,最看重錢财的大伯母,跟她大伯一起尋她的屍骨,也不知道尋了多少年,才尋到了吳鈎山前。
“二姐,”江嶼擡手在江明月的面前晃了晃,說:“你怎麽發呆了?”
江明月把頭一低,剛想說句沒什麽的,寶樹風風光光地跑了來,站在門外大聲道:“主子,大爺他們一家到城外了,大管家已經去接他們了,老太太讓您也趕緊過去。”
江嶼忙就站起了身。
江月娥站在門前看着江嶼跑下樓,才回來跟江明月說:“大伯他們這回來的挺快啊。”
江明月:“是啊。”
“明月啊,”江月娥說:“大伯母就是嘴巴厲害了些,可她心軟,你别把她當壞人看。”
江明月回憶一下,沒想起來她跟她大伯母幹過仗,但鑒于她也不記得自己捅過自家老子一刀的事,江明月問江月娥說:“我跟大伯母吵過架?”
真要是這樣,江明月想着,那這次她得跟她大伯母賠罪了。
江月娥說:“你還想跟大伯母吵架?你爲什麽要跟她吵啊?”
江明月:“哦,沒有就好。”
“你從來不搭理大伯母啊,”江月娥看着江明月心裏發愁地道:“這回大伯母特意趕過來送你出閣,你可别再不理她了。”
比起不搭理,高高在上地給大伯母甩臉子看,江月娥覺得她妹妹還不如跟大伯母幹一架算了,至少她們大伯母不怕跟人幹架,但軟刀子,她們大伯母不大能挨得住。
江明月摸一把自己的臉,問江月娥說:“姐,我這人是不是挺讨人厭的?”
江月娥說:“啊?”
她妹妹讨不讨人厭,江月娥不知道,她就知道她的這個妹子,挺讓人頭疼是真的。
花嬸兒這時也到了門前,喊一聲大姑奶奶,二小姐,這位就進了屋。在屋裏站下後,花嬸兒就跟江明月說:“二小姐,大爺他們一家子過來了,老太太讓我跟您說一聲,讓您一會兒見着大奶奶,您對她敬重些,别不理她。”
江月娥忙就把頭一低,她這會兒要是笑的話,讓江明月看見不好。
江明月就:“……”
感覺她這人是挺讨人厭的。
京城外城南門,江嶼騎着馬遠遠地見着了江大牛一家,江嶼忙就下了馬,喊着大伯就往江大牛跟前跑。
江大牛聽見有人喊大伯,順着聲音看過去,發現是江嶼,江大牛忙就喊:“慢點,嶼哥兒你跑慢點,别摔着了。”
幫着往馬車上碼行李的王德财幹咳了一聲,大少爺都十五歲了,還能跑步摔跤呢?這大爺還是把大少爺當孩兒看呢。
“大伯!”江嶼跑到近前,一頭就紮江大牛懷裏了。
王德财看得又是幹咳一聲,您看見您親老子的時候,能不能也這麽親熱呢?
江大牛是個高個子壯漢,安心在家鄉當個富足的田舍翁,天天還下地勞作一番,所以江家大爺皮膚被日曬風吹得黝黑,額頭上有很深的擡頭紋,一笑起來就透着股憨厚勁。
“大伯,我可想你了!”江嶼喊。
江大牛就憨憨地笑,哪怕江嶼已經十五歲了,這位也抱着江嶼原地轉了一個圈,寵溺之情溢于言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