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中這時傳來采蓮的慘叫聲,這丫鬟在叫:“大小姐,大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,大小姐!”
刑杖打在人身上的聲音,是那種很沉悶的啪啪聲,這聲音混在大雨聲中,聽着讓人心驚。
“都看着!”一院子的魏相府下人,男女老少站了滿滿一院子,淋着雨看對采蓮的行刑,一個管事的黑着臉,大聲跟衆人道:“都好好的看着,這就是不守規矩,不守爲奴本分的下場!”
行刑的壯漢二人,高高舉起刑杖的時候,胳膊上的肱二頭肌就鼓起老大的一個包,形狀扁平的刑杖落下時帶風,打在采蓮的身上,沒幾下就讓這丫鬟的後背和臀部見了血。
“大小姐!”采蓮慘叫,如今她也不說什麽讨饒的話了,隻一個勁兒的喊魏蘭芝。
衆奴仆裏,有膽小的人,已經不敢再看了,可這會兒大家夥兒都在互相監督中,這些人再不敢看,也不敢閉眼。
采蓮身上的血流到地上,将雨水染紅,喊魏蘭芝救命的聲音,也越來越微弱了。
廳堂裏,魏蘭芝在地上跪爬幾步,撲倒在老太君的跟前,魏大小姐哭道:“老太君,求您饒采蓮一命吧。”
“你,”魏相爺眼見着就要發怒。
老太君卻拍兒子的手背一下,低頭冷眼看魏蘭芝。
魏蘭芝給老太君磕頭,道:“老太君,蘭芝願帶采蓮去塗山王府。”
魏大小姐幾個頭連着狠狠磕下來,将額頭磕紅了一片,眼瞅着再磕下去,額頭就要破開見血了,老太君才低低地冷笑了一聲,道:“好,這件事我答應你了。”
“停,”院子裏,很快響起下令停止行刑的聲音。
“謝謝老太君,”魏蘭芝跟老太君哭道:“蘭芝謝謝老太君。”
老太君由魏相爺扶着,兩個人走出了廳堂,兩位魏府的當家人,也沒有在廳堂外停留,魏相爺扶着老太君徑直就往後宅去了。
“大小姐,”采蓮被人拖進廳堂,奄奄一息地小聲喊。
魏蘭芝摸一把采蓮,雨水混着眼淚水的臉,哭道:“是我害了你。”
采蓮拼命搖頭,她心裏懊惱,她白天裏要是行事再小心些,她家大小姐怎麽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?是她沒用,害了大小姐。
“她還是不甘心,”往後宅去的抄手遊廊裏,老太君屏退了伺候她的丫鬟婆子,跟魏相爺低聲道:“她哪裏是要救采蓮,她這是在施恩圖報,想要采蓮的忠心呢。”
魏珩是爲相的人,後宅的事他也許沒有關心過,但人心他怎會看不明白?這也正是,他方才在廳堂裏,沒有出言阻止老太君饒采蓮一命的決定。
魏蘭芝去了塗山王府,境遇一定不會好,魏相爺也不認爲,趙淩霄會對他這大孫女兒,有多少的憐惜,趙淩霄就不是一個多情的人。采蓮将會是,唯一會陪着魏蘭芝,幫魏蘭芝的人了。
“這個丫頭,”老太君歎一句:“白費了我的一片心。”
魏相爺說:“這是兒子的錯,是兒子治家不嚴,才鬧出這等醜事來。”
“後宅的事,與你何幹?”老太君冷道:“你媳婦,還有那個武氏,兩個人管家,結果她們婆媳二人卻将家管成這樣!”
魏相爺沉默不語。
“後面該怎麽辦?”老太君道:“這個丫頭不死,也不能不讓她姓魏,我們府裏其他的丫頭要怎麽辦?”
“兒子不與趙淩霄爲善就是,”魏相爺說:“蘭芝不守婦道,但這也是他趙淩霄引誘在先,他這不是圖蘭芝這個女子,他是想毀掉我魏珩的一世清名。”
老太君道:“外人會信你的話?”
“塗山王父子對兒子數次拉攏,”魏相爺便道:“兒子都嚴詞拒絕了,他們這是拉攏兒子不成,就要排除兒子這個異己了。”
将男女間的風流韻事,說成是因政見不合,排除異己的惡毒謀害,這樣倒是能救魏家其他姑娘的命,可這樣一來,他們魏家與塗山王府就成了仇人,不死不休了。
魏相爺這時又低聲說了一句:“這也是聖上想兒子做的事。”
老太君又是歎氣,突然就聲音極低地與長子道:“太子殿下身體不好啊。”
“皇室宗親幾百上千之衆,”魏相爺道:“不是非他趙淩霄不可的。”
老太君一陣頭暈,要不是兒子一直扶着她沒松手,老太君這會兒就站立不住了,“事情怎會到如今這個地步了?”老太君問長子,“這就是命嗎?”
魏相爺能說什麽?
“不被發現就不會有事,”老太君恨道:“不不,不養大魏蘭芝這個丫頭,就不會有這等事,她這是推着我們往血海裏走!”
奪嫡之争,朝堂争鬥,這都是要用人命來填的事啊。東盛帝帶兵打進京師城,血洗帝宮,整個京城屍橫遍地,血流成河,火光沖天的慘象,老太君到了今日都還記得啊。
那一天,多少世族豪門,官宦人家被滅了族?
“她還害了三小子,”老太君跟魏相爺說:“對她越好的人,被她害得越慘。”
魏相爺低聲道:“他已經仕途無望了。”
幫姐姐當街辱罵别府姑娘,與人家兄弟大打出手,勞動人家裏的老人出面,結果自己的姐姐卻是個與人偷情的。你就是找借口說,魏子亭是被魏蘭芝蒙騙了,但這不也說明你魏子亭糊塗,不辨是非嗎?一個糊塗蛋,如何能爲官?
老太君恨得氣哼一聲,往前走了幾步後,又扭頭看向了長子,低聲問:“能讓那丫頭生子嗎?”
魏相爺一愣。
“她就要出門了,”老太君說:“你想想清楚。”
魏相爺攙扶着老太君,母子二人慢慢地走着,終于要下這條遊廊了,魏相爺才說了一句:“不能讓她生子,勞煩母親安排一下吧。”
老太君手緊緊地一握,又問了魏相爺一句:“你想好了?”
魏相爺點一下頭,他想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