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小空走進水牢之後的唯一感覺。
她其實是不怕冷的,因爲要壓着身體的另一個,所以這麽多年,一直睡的都是寒玉的床。
可這個地方的冷法卻是能讓人感到絕望。
跟在雲使的身後,一步一步朝着水牢的最深處走去,耳邊聽見的都是水滴聲。
沿路那些帶着惡鬼面具的守衛,看見是雲使大人和聖女來了,都紛紛單膝跪下了,不過卻是什麽都沒說。
“聖女大人,知道爲什麽他們都不說話麽?”雲使邊走,邊對着身邊的小空說道。
“爲什麽?”
此時小空的心裏已經很不平靜了,她是去過很多可怕的地方,就連巫蠱一族最後的那片養蠱之地她都去過,隻是那些地方和這裏比,真的是太小兒科了。
“因爲他們都沒有舌頭,這裏關押很多都是門中的叛徒,他們其中的一些人知道很多江湖中和門中的秘密,他們不能死,可是秘密就是秘密是不能外傳的,所以……”
所以,這裏的守衛,就統統的就沒有了說話的權利。
輕歎了一口氣,小空的目光裏都是悲憫,不管她穿着什麽樣的衣服,身在什麽樣的地方,她空虛閣閣主的身份始終都不會變的。
石頭鋪成的濕滑小路,終于像是要走到了盡頭。
一扇鏽迹斑斑的厚重鐵門,半敞開着。
雲使看了一眼小空示意她,就是這裏了,然而,她們兩個人還沒走進去呢,就聽見悶哼聲,緊接着就是一個女子柔和溫暖的聲音。
“阿蘭哥哥,疼麽?”
不管是雲使還是小空,都聽得出來,說話的這個女子正是雲若。
阿蘭被關,雲若來看他這并不稀奇的,畢竟阿蘭拿雲若一直都當妹妹看的。
若是在救阿蘭這件事情上,雲若可以幫忙的話,那就簡單了許多了。
鐵門外的兩個女子的臉上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一絲希冀的笑容,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,就先後走進了鐵門。
或許是因爲太專注了,雲使和小空都已經走進來了,雲若都沒有注意。
關押阿蘭的這間牢房,空間很大,但是因爲這裏正處于一條冰河之下,這裏會更加的陰冷。
沒有任何溫度的兩盞綠色磷火,照亮了中間的石柱周圍,在石柱上,被鐵鏈捆綁着一身血衣的人,正是阿蘭。
此時,雲若就站在阿蘭的身前,她的手中是一根十分尖銳的冰晶,冰晶上還滴着鮮紅的血液。
她在做什麽?她的表情明明就是微笑的,可是爲什麽?
根本就沒有時間留給小空思考,在雲若手中的冰晶又要往阿蘭的前胸上戳的前一刻,小空一個飛身就到了雲若的身後,伸手就死死的捏住了雲若的手腕。
“啊……”
雲若吃疼,手中冰晶也掉在了地上。
此時,小空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了,她極力的克制着自己,這個時候,絕對不能讓另一個出來搗亂。
“我說雲若大小姐,您這是在做什麽呢?動用私刑麽?門主不是已經交代了,這個阿蘭是要在祭司當天,用來開啓祭壇的?你現在就想殺了他?難不成,你是不想讓祭祀順利進行?”
小空的話說的十分犀利,她強忍着不去看渾身是血的阿蘭,端着聖女的架子,訓斥着雲若。
雲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,一見一臉盛氣淩人的聖女和門口的雲使,臉色也變的有些不好。
“誰說我要殺阿蘭哥哥了?我這是在給阿蘭哥哥療傷呢,倒是聖女大人您,您不在塔樓裏閉關修煉,到這裏來是何用意啊?”
話是這麽問出來的,不過雲若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,雪若在小的時候就不喜歡她,現在跟自己對着幹,也是應了聖女應該有的嚣張跋扈的性子。
一邊回擊着小空,雲若一邊用力的甩開了小空的手。
雖然對聖女突然來到水牢有些吃驚,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,雲若彎下身子撿起了剛剛掉在地上的那跟冰晶。
“聖女大人,您别緊張,您放心好了,在這影殺門裏,是沒有人能夠破壞祭祀的,而且,您最開始不是也要處置阿蘭麽?我這是在幫您出氣啊。”
雲若是笑着說的,可這笑容在綠色的磷光之下,卻是格外的猙獰。
小空真的不明白,這個雲若前幾天還在給阿蘭求情呢,怎麽今天就成了這個樣子?她該怎麽做,跟雲若撕破臉麽?她并不怕雲若,也不怕這水牢裏的任何守衛,可阿蘭現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,她真的能跟阿蘭從這個地方逃出去麽?她死不死的不要緊,可是阿蘭?
從始至終,她的事情和阿蘭都是無關的。
“好……”
幾乎要把牙咬碎了,小空扭過頭,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蘭,而阿蘭正好也微微擡頭看向了小空。
目光的交流,讓兩個人的心都變的沉重不堪。
如果可以,阿蘭此刻最想說的話就是,我沒事,别擔心。
然而在這個情況之下,他什麽都不能說。
此時在阿蘭的心裏,更多的還是愧疚,他回到影殺門,是要幫空兒的,誰知道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,幫不上忙就算了,如果空兒爲了救他再以身犯險,那他甯可就死在這裏。
對視了片刻,小空又轉過了頭,她沉了一口氣,忽然間對着雲若就又笑了。
“雲若大小姐,你想做什麽,随便,但是你給我聽好了,不管怎樣,這個阿蘭務必要活到紅月之夜祭祀的那天,如果在那之前,他死了,或者是身體有了什麽缺陷,我想,神明一定會不高興的,煉丹藥的爐子如果點不着,你可是要負責的。”
大概也隻有小空自己知道她是多麽想現在就殺了雲若這個賤人,剛才她竟然還對雲若有一絲的幻想,以爲雲若會幫着救阿蘭,現在想想,自己也是太天真了。
自始至終,雲使站在牢房的門口一句話都沒說,她一直都在觀察阿蘭的眼神。
憑借着這麽多年來對阿蘭的了解,她在阿蘭的眼睛裏,沒有看見一絲的恨和不屑,她看見的是無能爲力的内疚之情。
不由得,雲使的眉毛微微擰在了一起。
聖女沒有撒謊,阿蘭和這個被詛咒過的孩子的的确确是相識的,看關系還不一般。
想了又想,雲使終于想到了要用什麽樣的措辭,把聖女帶走,并且給大小姐雲若一個台階下,可她剛要上前,就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水牢通道的火把,把那些白衣服的女祭司照的清清楚楚,那些老祭司臉上深深的皺紋全都一目了然。
根本就沒有看雲使一眼,兩個老祭司什麽都沒說直接進了關押阿蘭的水牢,她們快步的走到了小空的身邊,一左一右扶住了小空的胳膊。
“聖女,該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力量在一點點的消失,有那麽一瞬間小空的腿都有些軟了。
她是被女祭司控制過的,但是上一次隻是輕微的覺得失去力量,這一次卻是玩真的了。
沒有任何抵抗的機會,小空就被架着出了牢房的門,她還想再回頭看一眼阿蘭的,卻是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水牢最深處的牢房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甯靜,雲若被這麽一鬧也沒了折磨阿蘭的興緻,她拿好那根冰晶,瞪了一眼雲使之後,就獨自離開了。
看着雲若越走越遠,最後消失在長長的通道盡頭,雲使才邁開了步子走向了阿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