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清池睜開眼睛時,在這個破舊的帳篷裏,她能聽見的隻有木柴燃燒的噼噼啪啪的聲音。
沒有了辱罵聲,沒有了那些淫笑。
就好像那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,或者說,隻是經曆了一場可怕的噩夢。
但是臉頰上和身體上的疼痛卻清晰的提醒着清池,那一切都不是夢,都是真的。
可爲什麽?爲什麽她現在會在這裏?這裏又是什麽地方?
她恍惚記得,在那間可怕的營帳裏,她是被打了一下後腦之後,就暈過去了。
而這期間發生了什麽,她全然不知。
坐起身子,清池就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。
除了一些皮外傷之外,她沒受到任何傷害,當然她也沒有被那些壞人侵犯了身子。
還有就是,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人的衣服。
難道,是那個黑衣大哥把他救出來的?
就在她心裏全是疑問的時候,腳步聲在帳篷外響起。
清池戒備的,看着一個人影走近,撩開門簾。
果然,跟清池猜的一樣,進來的人,正是昨天夜裏那個阻止過她救雲煥的黑衣大哥。
“醒了?餓麽?”
阿蘭看着一臉疑惑的清池,蹲下身子笑,笑着說道。
“嗯,餓。”
清池也不知道是怎麽了,見到黑衣大哥之後,就覺得特别有安全感。
她也沒說别的,他問她餓不餓,她就直接回答了。
那樣子,又委屈,又可憐,看的阿蘭心裏一陣發酸。
“好,外面烤了羊肉,還煮了奶茶,還有一些烙餅,和牛肉幹,你想吃什麽?要是這些都不合胃口,我在去給你找點别的。”
十五年了,在這是十五年裏,阿蘭每天都在想,如果有一天找到了娜娜,他一定會把她抱在懷裏,告訴她哥哥是有多麽想她。
可真的見到她了,很多話,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了。
“不用,不用,有肉就行。”
一聽見外面有烤羊肉,清池就來勁兒了,咽了一口口水,就從地上爬了起來。
不過她剛要往外面走,就忽然間的停下了,她也真是暈了頭了,自己怎麽被救出來的,她還沒弄清楚,雲煥現在怎麽樣了,她也不知道,還有就是,這個大哥哥的身份,他究竟是什麽人,她昨天可是身陷血獅大營的中心啊,那營地裏,少說也得有個五萬人,再看大哥哥身上,一點受傷的痕迹都沒有,這不是很可疑麽?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呢?
想着,清池就轉了過來,用那雙清澈的眼眸看着阿蘭。
“大哥哥,你能告訴我,你是怎麽把我救出來的麽?”
“别叫大哥哥,叫大哥。”
“啊?”
清池眨了眨眼睛,這連所問非所答都算不上啊,他在想什麽?
阿蘭也從地上站了起來,伸手摸了摸清池的小腦袋。
“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很多疑問,但是,現在還不是能解釋清楚的時候,你放心,我會幫你把慕雲煥救出來的。”
話說到此處,阿蘭就停頓了一下,後面還想說的,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。
“出來吃東西吧,吃完了,我送你回天玉關。”
話音落地,阿蘭也沒理會清池臉上驚詫的表情,就走出了帳篷。
而清池已經是一臉懵逼了。
他剛才說,能幫她把雲煥救出來,他是怎麽知道雲煥的身份的?
那軍營就像是一座露天的地獄,他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力,說救人就救人?
可轉念一想,又覺得,這個大哥說的話又不像是開玩笑,她不就被他從那裏面帶出來了麽?
想到這裏,清池就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,要是師父在這就好了,她一定能把這些事情屢清楚的。
“丫頭,出來啊,肉已經好了。”
清池還在一臉糾結呢,就聽見,大哥哥在外面叫自己。
她歎了一口氣,索性也不去想了。
反正,她除了在傅雨清哪裏有點價值之外,在别人的眼裏,也是沒啥用的。
大哥哥幾次救自己,他一定不會害她,作出了決定,清池的心也放了下來,她裹緊了衣服,就也出去了。
外面,是一個不錯的晴天,蔚藍的天空,和飄的低低的白雲,還有一望無際被白雪覆蓋的草原。
雖然天氣還是很冷,但是靠近外面的那堆篝火,清池倒也不覺得怎麽冷了。
“吃肋排吧,外焦裏嫩,現在正好。”
說着,阿蘭拿着一把刀柄上鑲着七色寶石的匕首,就從整隻羊上面,切下來一塊肋排,遞到了清池的手邊。
“嗯,謝謝,大哥,哥。”
在旁邊的雪裏面洗了洗手,清池就接過了還滴着油的肋排,不過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,阿蘭手裏的那把匕首。
看見清池一直在看那把匕首,阿蘭就笑了。他用一旁的薄羊皮将匕首擦幹淨,又拿起放在旁邊同樣是鑲嵌着各色寶石的刀鞘,合上之後,就把這柄光是用眼睛看就十分貴重的匕首,送到清池的眼前。
“送你。”
“……”
清池咬在嘴裏面的肉都不會嚼了,她怔怔的望着阿蘭,心裏都慌了。
“大哥哥,我,我沒說想要啊!我就是覺得好看,多看了兩眼。”
師父跟她說過的,有一句話,叫做無功不受祿,她哪能随便要人家東西!
“拿着吧,不過就是一把匕首而已,除了好看之外,還很鋒利。”
說着,阿蘭也沒等清池同意,就放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不行,大哥哥,要是讓我師父知道了,她一定不會同意的,你還是收回去吧。”
清池一手捏着羊肋骨,另一手,就要把匕首拿着起來還給阿蘭。
可阿蘭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,擡手就把她的手擋住了。
“我送出去的東西,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,就算是……”就算把整個草原都給娜娜,他都覺得自己虧欠她太多太多。
“就算是什麽?”
皺着眉頭,清池不解的看着坐在自己身邊,這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,卻一點都不娘的大哥哥。
“呵,沒什麽,你師父不會不同意的,我保證。”
說完,阿蘭就拍了拍清池單薄的肩膀,之後便從架子上的鐵鍋裏,倒起了奶茶。
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,在清池的心裏面慢慢的破土而出,從一株小苗,迅速的成長成了一株小樹。
長這麽大,除了師父給她過親人的感覺之外,就再也沒有别人了。
而此刻,在這個她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大哥哥身邊,她竟然有一種找到了家的感覺。
這種感覺很奇妙,就像是來自血脈裏的情感,牽着這她對親人,對家最深的渴望。
不自覺的清池眼眶都濕了,她吸了吸鼻子,就繼續啃手裏的羊肉。
聽見清池抽泣的聲音,端着一碗奶茶的阿蘭就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丫頭,你怎麽了?哪裏不舒服麽?”
把奶茶放到了一邊,阿蘭就握住了清池的肩膀。
“沒,沒事,我就是,我就是,想家了,雖然,我從來都沒有過家。”
“沒有過家?你這話什麽意思。”
阿蘭一聽清池這麽說,就趕緊接着問。
不是說被中州的客商收養麽?怎麽會沒有過家?
抹了抹眼淚,清池就有些難爲情擡起了頭。
“我是個孤兒,很小的時候,就被人販子賣給了獸販子,從記事兒起,就被培養成了鬥獸師。在十四歲以前,我的世界裏每天就隻有兩個字,活着。但是,想要活着,有飯吃,就得赢。”
其實現在的清池已經很少去回憶那段在黑市裏的日子了,不過在大哥哥的面前,她卻樂意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。
穩了穩情緒,清池就又接着說道:
“一開始,我真的是誰都打不過,就連最小的豹崽子,也敢欺負我。後來,我就明白了,在那個籠子裏面,隻有一個定律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直到我明白了這一點,我才真正的開始了自己同野獸爲伍的日子。十年,十年裏,我給鬥獸場賺了很多很多錢。那些野獸跟我也熟了,被我打一頓,我還能給它們肉吃。可是後來,場子裏不知道從哪弄來一隻大白狼。它新來乍到,肯定想立威風啊,我就一個大意,被抓傷了腿,從那之後,我就病了,在我生病快要死了那段時間裏,我就特别希望自己能有個家,有心疼我的爹娘,有能保護我的哥哥,可是什麽都沒有。不過呢,還算幸運,我碰見了我師父,她一點都不嫌棄我,還用了一千兩黃金把我贖了出去,她還教我怎麽從一個野獸,變成一個人。隻是,雖然師父對我恩重如山,但是師父畢竟還是師父,她是我的親人,卻不是我的家人。”
頭一次,清池跟一個外人說了這麽多關于自己的事情,有些話,她連師父都沒有說過的。
一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,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,喉嚨裏一陣哽咽。
可讓清池沒有想到的是,當她把這些話說完的時候,他們兩個人裏面,最難受的卻不是她自己。
此時此刻,阿蘭覺得自己整個人已經要崩潰了。
她本該在呵護中,寵愛中長大,結果,卻是經曆了那麽多非人的遭遇。
如果當年他沒有把她弄丢,那麽她的童年,少年,一定是在陽光裏,在花兒和羊群間度過。
歸根結底,這一切,全都是他的錯。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,更優質的閱讀體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