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國師何必急于岔開話題?”鍾離冷月不無嘲諷地道,“不管怎麽說,你我都是蒲犁國人,所謂‘他鄉遇故知’,再怎麽也要互相幫襯着,我初來西夜國,尚且四鄉情争,國師這一年多來,竟不曾思戀故土?”
群臣都露出驚異的表情,原來國師跟燕王妃竟是同鄉?
崇明帝也是微感意外,看向冥子真,“國師大人,冷月此話當真?當初朕問起時,你爲何說是西夜國人?”
冥子真一聽鍾離冷月說起他的出身,就能肯定,她知道自己原先的身份了,不過好在之前就猜到這一點,所以并不慌亂,“回皇上,貧道也不知道燕王妃在說些什麽,貧道的确是西夜國人。 ”
“也可以這麽說,”鍾離冷月點了點頭,“因國師的父親是西夜國人,所以國師也算是半個西夜國人,另外半個麽,當然就是蒲犁國人了。”
聽到這話,冥子真才算是真的吃了一驚,“你、你胡說什麽?貧道怎麽是……”
“冷月說的是否屬實,你心裏清楚,”北堂靈潇冷冷道,“你母親當年是蒲犁國宗室送到西夜國來和親的,當年嫁給了先皇的弟弟,也就是本王的叔叔,懷遠王北堂震。”
冥子真頓時臉如死灰。
這是他最大的秘密,雙親死後,就隻有他自己知道,昭華帝與崇明帝都被蒙在鼓裏,燕王是如何知道的?
看來他還是低估了燕王的本事,連這都能查到,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?
難怪了,方才他和崇明帝到來,燕王和燕王妃一點意外的樣子都沒有,這分明是算計好一切,就等他自投羅網!
“什麽!”崇明帝驚怒萬分,“懷遠王?他?”
當年懷遠王是因爲起兵反叛而被先皇派兵鎮壓,最後兵敗被殺,全家皆被誅殺,怎麽忽然又冒出個兒子來?
“不錯,國師的父親,正是懷遠王。”北堂靈潇對衆人震驚的反應,忽然而起的議論,就當沒看到、沒聽到。
越王和周王更是一個傻眼,一個驚喜,尤其是北堂靈璧,簡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全部真相。
原來國師的身份,另有隐情,父皇終于不會再寵信國師,太好了!
冥子真劇烈否認,“皇上不要聽信燕王一派胡言,貧道絕不是……”
“冥子真,你想清楚了再說,你既然不認自己的祖宗,又何必做這些大逆不道之事?”北堂靈潇冷笑,“你敢說你如此算計,不是爲了謀朝篡位,殺了本王,替你父親報仇?父債子還,天經地義,不是嗎?”
衆人這才恍然,爲何冥子真從一開始的針對燕王妃,到後來非要把燕子也給拖下水,原來是緣于上一代的恩怨!
冥子真狠狠瞪着他,一時說不出話。
北堂靈潇接着道,“皇上,當年先皇将懷遠王滿門抄斬,卻不想還有一條漏網之魚,此人就是冥子真。”
“這、這簡直一派胡言!”崇明帝憤怒而尴尬,“國師怎麽可能是懷遠王之後,即如此,他當年爲何不現身?”
鍾離冷月暗道你傻了嗎,如果是你,你會現身嗎?“國師一向都是聰明人,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後,若貿然現身,定會被抓,而後喪命,自然不會露面,而是帶着血海深仇,遠赴他鄉,隻爲伺機報仇!”
穆紹元上前道,“遠赴他鄉?王妃的意思是,國師去了蒲犁國?”
鍾離冷月挑眉,“穆将軍聰明,國師的确是悄然離開西夜國,去了蒲犁國,他的母親是蒲犁國人,那裏有他的親人,他回去找他們,也是天經地義。”
北堂靈墨有些急了,“三嫂,你憑什麽這麽說?有什麽證據嗎?國師之明明是陽明觀的住持!如果他真的是懷遠王之子,當年又怎麽可能逃過誅殺,你分明就是信口雌黃!”
冥子真也已恢複平靜,緩緩道,“王爺王妃果然好計謀!皆隻因貧道說破王妃與狐妖一氣,便尋出這麽一套說辭來報複貧道!欲加之罪,何患無詞,王妃硬是要栽贓嫁禍,貧道自是無話可說!”
“若無證據,本王又豈會說破你的身份?”北堂靈潇無聲冷笑,轉向北堂靈墨,“四弟,你也不必急于替冥子真辯駁,當年他之所以逃過一劫,自然是懷遠王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了他,好替自己留下這條血脈,之後那些人護送他回了蒲犁國,後來他憑借自己捉神弄鬼的本事,取了得蒲犁國昭華帝的信任,而後才以此爲後盾,回到西夜國,準備報仇。而他之所以做了陽明觀的住持,不過是爲了替自己的身份,找一個合理的掩護罷了,這你都想不出,是有多蠢。”
“三哥,你……”北堂靈墨臉上陣紅陣白,卻什麽都說不出來。
他隻是在着急,要知道冥子真可還答應助他登位呢,結果卻被三哥牽出這樁陳年舊事,他的登基夢又要破滅了,這怎麽辦?
鍾離冷月微一笑,“國師還想怎麽否認了?爲了報仇,你不得不快提升功力,甚至不惜逆天而行,修練邪功,簡直天理不容!”
“邪功”穆紹元大爲震驚,“王妃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不錯,諸位可還記得那樁懸案們,死者都是被吸幹精血而,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麽狐妖所爲,西夜國也從來沒有狐妖,都是冥子真爲了修練邪功,殺害了他們!”鍾離冷月厲聲道。
賓客們一聽這話,全都大驚失色,唰啦一下,站到了北堂靈潇和鍾離冷月兩邊,離冥子真遠遠的。
太可怕了,原來那麽多人,都是國師殺的,國師吸人血,好……惡心!
崇明帝也臉色慘青,驚疑地瞪着冥子真,下意識地就想站起來,“國師,你……”
冥子真額頭上已經見了冷汗,勉強冷笑道,“皇上當真信這妖女的話嗎?”
“冥子真,你不必再演戲了!”鍾離冷月冷笑,“你爲報大仇,修練此等邪功,害人無數,必遭天遣!”
冥子真狠狠瞪着她,“燕王妃有什麽證據?”
不行,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,反正她中了自己的“攝魂”之術,那就讓她狂性大,他好趁機脫身。
本來想操縱她殺了燕王的,現在看來,事情敗露,來不及了,先逃命再說。
“證據就是你練的邪功!”北堂靈潇忽然将鍾離冷月擋在自己身後,森然道,“除了練此邪功,根本無須吸人精血,且你每隔一段時間,就必須吸一次精血,否則必受邪功反噬,你否認得了嗎?”
冥子真冷汗流的更快,暗暗心驚:爲何燕王妃沒有狂?
難道他的“攝魂”失靈了?
其實他哪裏知道,是北堂靈潇以内力擋下了他的施咒,不然鍾離冷月此時已然失控。
當然這樣北堂靈潇是支撐不了多久的,否則他隻要對鍾離冷月施以内力,就萬事大吉了。
好在冥子真已不可能有活路,隻要取了他的心頭血,鍾離冷月就可解咒。
“你雖報仇心切,卻也知道你一己之力,根本不可能動得西夜國分毫,所以你才與昭華帝暗中謀劃,你到西夜國來當國師,漸漸取得皇上信任,挑撥本王與太子哥哥等人之間的關系,挑起皇室内亂,到時再要昭華帝出兵,裏應外合,逼宮奪位,你還有何話說?”北堂靈潇厲聲道。
崇明帝已經傻了,不得不相信,自己被冥子真騙了,騙得這樣慘!
“我……我沒有……”
“你爲皇上和太後煉制的所謂仙丹,其實都有作極慢的毒,一開始服用,都會感到非常舒服,然而時間一長,必然中毒,隻有繼續服用,身體才會舒服,正應了那句‘飲鸩止渴’,”鍾離冷月故意看了崇明帝那慘白的臉一眼,絲毫不同情他,“可惜,皇上對你越來越信任,也越來越依賴你的仙丹,太醫們的話,他根本聽不進,隻能是……幸虧太後在我和王爺勸說下,沒有再服用那些有毒的丹藥,如今身體才算是慢慢好起來,你既然說你的丹藥有多靈,你自己敢吃嗎?”
冥子真當然不敢,那些丹藥就是有毒的,他的目的,本來就是在不知不覺中,殺了崇明帝。
可惜太子太過正直,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他,否則他連太子也不會放過。
至于燕王,那就更不用說了,而周王自己懂醫術,他不敢冒險,越王一開始跟燕王交好,他也沒打他們的主意。
原本想着來日方長,慢慢來的,結果如今,功虧一篑了。
“冥子真,你——”崇明帝頓時覺得身體無一處不痛,喉嚨一陣腥甜,快要吐血了。
而北堂靈墨早就躲到了後面,果斷決定,跟冥子真劃清界限。
“皇上真信這妖女之言?”冥子真已經不指望殺人,邊說邊尋找機會脫身。
既然燕王早有防備,看來也肯定設好埋伏,他安排的死士不知道能不能抵抗,如果不能,就拼個魚死網破,挾持皇上,逃走再說。